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想在你身边》命兽 文案: 龙清说,她没有时间,她需要时间活下去。 可说这话的她却拥有这世人都羡慕渴求的不死不灭。 她生于一片混沌,死后也归于混沌。可混沌里没有时间,她有了时间才能走出混沌,走到她生活的世界,才能来到她身边。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龙清,元笺 ┃ 配角:单澈,郑仁涛,铃铛,夜音,妖尊 ┃ 其它: 第1章 蛇形吊坠   时间领主曾经向我许诺,时间是世上最有效的伤药,如果我受了伤,那么时间会帮我抚平一切。我微微一笑,没有告诉它真相——我是一个没有时间的人,我的时间都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   嗯……你问我怎么借?就是与人达成交易,有人付出等价交换的生命时间,而我则帮他把某一个人杀了。   为什么要杀人?呵,那是因为这种拿取别人生命的作法需要付出的代价呀!要献祭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才能把一个人的十年寿命转接到我身上,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公平?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付出和收获总是不成正比的。   幼龙歪了歪头,表示没有听明白。   我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等它成年后,经历多了自然就懂得,不用我多说什么。   你好好修炼,我要走了。我说。   咦?怎么那么快?别走嘛,再陪我多聊一会儿。幼龙赶紧用小小的身躯往我身上一卷,摆出一副不让我走的架势来。   哪快了?我苦笑道,这不都陪你说了十年吗?我再不走的话我余下的寿命可等不到你长大那天。   啊?我都差点忘了这回事了,那你赶紧走,快点多杀几个人,然后回来陪我说话。   好好好。我无奈地应承下来,心道就算你不说我还是会回来的。告别幼龙后,我回到了凡世,第一时间就是回到店铺里看看有没有主动寻来的生意。   “老板,您回来了?”跟我说话的是一头牛妖,妖龄不到一百。当初我就是随手从屠户家买下即将待宰的它,看它无处可去,性格憨厚,力气又大的份上,就招它来做我店铺里的伙计。由于我经营的是客栈,所以我把照看马儿的活交给了它。   “铃铛呢?”我问。   “在后院呢!”牛妖老实道。   我点点头,朝后院走去。穿过走廊,来到属于我们自己人住的地方,就见到院子中间的石桌上趴着一只灰白相间的猫懒懒地在晒着太阳。   “铃铛。”我唤道。   只见那是灰白□□动了动耳朵,睁开眸见是我,才慵懒地起身,优雅地迈着小步来到我面前,用猫身对我行了个礼:“主人。”   铃铛是只气场强大的女王猫,怎么看都跟她那怎么听怎么活泼的名字不搭。我救她那时就好奇地问了她这个问题,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她的眼眸黯了一下,随后神色淡淡地解释道这是她的第一个小主人给她起的。至于她那小主人如今怎么样了,我却不好再继续追问。   “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我在石桌前坐下来。身后的铃铛随即恢复了人身,上前把茶沏好后,推到我面前,随之在我对面坐下。   我看着她寡淡的神情,眉头微皱,怀疑这几天是不是又有哪家公子对她一见钟情、纠缠不舍了。正这样想着,就见酒楼里的店小二白鼠精贼眉鼠眼地探出头来左顾右盼,直到望向这边,见到我们之后,赶紧把手上的长白抹布甩到肩上,贱笑着小跑过来。   贱笑……这个词,嗯……我觉得除此之外的其他词都不能形象地描述白鼠精脸上的笑容,虽然这家伙是只正经老鼠,但是一旦笑起来,他那脸上本来就很小的眼睛顿时就成了一条缝,像极了那种猥琐的老头,贼兮兮的。   “主人回来了。”白鼠精先是问候了我一声,我点头回应。他这才扭头对着铃铛说话:“铃铛姐,外面那个郑公子又来了……”   “不见,说我不在。”铃铛冷冷地打断道,语气之坚决,可见这个郑公子平日里是有多缠人。   “可是……”白鼠精面露难色,道,“这次对方不是一个人来的,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我道行虽浅,可也修成了人形,还是能看懂些许面相的,可在那姑娘身上却好似有一层白雾遮掩,怎么也看不清。我怀疑是某个公主偷偷出宫,身上才会有皇气遮掩,避去他人窥探。”   皇气?皇家的人?我暗自惊诧,默默揣测这皇家公主来边洲做什么。边洲虽然是殷朝国的一个大城,但毕竟地处偏远,靠近国家边疆,战乱少有,但外藩人却很多,若是公主的身份被发现了,指不定那些外藩人会做出危险的举动,到时候朝廷鞭长莫及,自家公主被人掳了去就遭天下笑话了。   我这边刚思索着,只听那边铃铛问道:“那位姑娘指明点姓说要找我了?”   “倒是没有。”   “那你跑进来做什么?不会就只是为了跟我说着件事吧?”   “不是,那位姑娘不是女扮男装么?她手中有一把白色的折扇,扇柄坠着一个翠绿色的动物吊坠。”白鼠精道,“看着有点……有点像铃铛姐你上次拿在手里把玩的那个蛇形玉坠。”   “哐哒!”铃铛手里木制的茶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茶水洒了一地。她一把揪过白鼠精的衣领,身后三千丝无风自动:“你再说一遍,你见到了那蛇形吊坠?”   “没……没错。”白鼠精在铃铛突然涌现的妖力下瑟瑟发抖,几乎维持不住人形,身后一条两米长的老鼠尾巴已经显露了出来。   好在这里没有人。没有我的允许,这里是外人进不来的。   “铃铛!”仅是这两个字就让我使用龙语的发音方式,夹杂着龙之力量的两个字冲击着我设在铃铛身上的禁制。   铃铛脸色一白,涌出的妖力一下子散去,握着白鼠精衣领的手也松了开来。白鼠精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冷汗连连。试问一只老鼠陷在被它的天敌猫的爪下动弹不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惧?   “铃铛,坐下。”我用不容人拒绝的语气说道,然后重新倒好一杯茶,推到铃铛面前。“把这杯茶喝了,然后回去抄写十遍佛经。你现在的戾气太重,不适合出去见人。——白书,你带路,我去见一见这皇家公主。”   白书颤巍巍地应诺了一声,我等他把那长长的老鼠尾巴收好后,便随他一起来到了酒楼里。再向某个小二哥询问之后,得知那两人如今还在楼上的一间包厢里。   我让白书先去忙,自己则是在楼下第一层里寻了处空位坐下,喊上几道小菜和一壶子小酒,就这样慢慢吃开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见到一小二匆匆从楼上下来,来到三掌柜面前,说是楼上有两位客人要见这里的大掌柜。   据说三掌柜是铃铛的女儿。这件事一直让我感到匪夷所思,因为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看不出铃铛有妊娠过的痕迹。但事实就是,我遇到铃铛的时候,她怀里就抱着刚出生的三掌柜。   三掌柜名叫夜音,今年应该有十六了,自从我当了甩手掌柜把酒楼的事物交给铃铛后,铃铛也在夜音十二三岁的时候教她看账,再长大些也把逐渐把酒楼里的一些事务交给她管了。夜音每天都会在柜台后面看帐,所以那小二下来的时候目标很明确,直奔向柜台,跟她说了这件事。   “你去跟他们说大掌柜不在,如果有什么事须得大掌柜来的话那就请他们隔段时日再来。”夜音头也不抬道。   那小二应了声后,赶紧上楼回复去了。然而没过多久,他又跑了下来,跟夜音说道:“三掌柜,他们说大掌柜不在让二掌柜来也行。”   闻言,夜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道:“既然如此,若二掌柜不在,三掌柜是否也行?”   她放下手里的账本,收好锁住,同那传话小二说道:“娘亲最近心情不好,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她了。我去见见那位客官,你带路罢。”   小二喏了一声,引着夜音上楼去了。   我百无聊赖地继续在下面喝着小酒,听着说书人说着最近的江湖八卦。什么山庄一夜之间被仇人杀了个精光、少林哪个和尚破了戒律叛出山门、狂风刀客在升海大摆擂台一个月无败绩……   啧啧,江湖人事真多!   不过,朝廷里事更多。   说书人说完江湖开始说朝廷,从后宫隐秘说到又有哪个大臣被砍了被抄家了被诛九族了……一直说到当今圣上在外出的时候受到刺杀,如今昏迷不醒。   皇上没有被刺杀成功。这是我从中得出的结论,不知道是谁那么迫切地想让皇帝死,因为皇帝现在怎么说都还在壮年,权力也在高峰期,想让他死?太困难了。   我胡思乱想了好久,一直到想喝酒时却没有酒流出来才发现酒壶里的酒不知不觉就没有了。挥挥手把小二招来,让他给我续酒。   “姑娘,你怎地一个人在此喝酒?不如小生来陪陪姑娘吧……”   我一口酒喷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喷在那前来搭讪的人的脸上。“哎呀!真是对不住呀!”我忍着笑掏出手帕丢过去让他自己擦擦,同时唤白书过来让他带这位被我喷过的人下去清理。“真是对不住了!不如您今天吃的这顿饭就记在我的账上?就当是给阁下赔罪了。”   没等对方回话,我马上问了他身后的一个小二。“一共一百二十四两。”那小二道。   真贵!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家酒楼已经经营得这么好了。我摸出银票给那小二,心里却想着晚上再找铃铛把钱要回来。   白书在我的暗示下早把那人拉了下去,连话都没说就下去清理了。我在心里惋惜了一秒我喷出去的那一口酒,刚坐下,就看到夜音与一位白衣公子一同下了楼。   那白衣公子在楼内环视了一圈后,忽然叫住一个小二问郑公子呢,小二说在后院。刚回答完那郑公子就从后院回来了,我一看,那不就是被我喷了一口酒的人吗?难怪事情发生后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着我。幸好白书不是一般的小二,管他天王老子,我说带到后院就准将人带到后院,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说。   郑公子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笔带过后,那白衣公子的目光就朝我这望了过来,我察觉到这股视线后便望了回去,然后就看到那两人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原本夜音还没有看见我,但现在她看到了,见到我时可能没料到我在这时回来,有些诧异,但收敛得很快,也随之快步走了过来。   “你就是这酒楼的大掌柜?”郑公子一过来就先发制人地问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刚才下去的时候我问了那小二,他说你是这的掌柜。二掌柜和三掌柜我都见过,可从未见过你,所以我猜你就是从未露面的大掌柜。没想到,这酒楼里的三位掌柜都是这么年轻漂亮!”   “坐。”我没接他的话,“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你瞧我这记性!”郑公子用折扇一敲脑袋,略带歉意道,“在下郑仁涛,这位是元兄。”   一一施礼后,我便偷眼打量那“元凶”,心想这名字真有意思。原谅我把这个当成了对方的名字,以至于后来成为我的黑历史被某人屡次提起。   我把夜音重新打发到柜台后面看账,然后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对郑仁涛说:“我虽然是这酒楼里的掌柜,但却并非你口中所说的大掌柜。”   “难不成这酒楼还有四掌柜、五掌柜?”郑仁涛一脸错愕。   “公子你想太多。”   “但依姑娘所言,如若不是大掌柜的话,那是何掌柜?”   “甩手掌柜。”说完,我看着前方的夜音身形忽然踉跄了一下,然后她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   有什么好意味深长的?我说的明明是实话啊!我有些郁闷地想着。   “咳,姑娘你说笑了。”郑仁涛尴尬地说道,然后赶紧转移话题。“不知姑娘名讳?”   “鄙姓龙,单名一个清字。”   “原来是龙清掌柜。”郑仁涛道,“其实今天我们主要是想来与龙清掌柜谈一笔生意的。不知掌柜此时是否方便?”   “还在刚才你们那个包厢如何?”我道,“我正好有事要与郑公子说。”   说罢,不管郑仁涛脸上疑惑的神情,我率先上了楼,来到之前招待他们的包厢里。包厢里面刚被人收拾干净,窗户大开,窗外景色则是酒楼对面。   郑仁涛和“元凶”随后也上来了,等他们落座,小二再次上来倒好茶后离开包厢,我们才开始谈正事。   我以为对方真的是要跟我做大生意才来的,结果没想到话还没开始说,就见那位“元凶”把扇子一折,一块黑色的令牌便从她袖子里抖落出来,滑到我面前。   暗杀令。   还是最高级的三杀令。 第2章 暗杀令   很久之前我为了求生意,便在江湖里发放了十个暗杀令。其中一杀令五个,双杀令三个,三杀令两个。顾名思义,一杀令可以让我杀一个人,双杀则是杀两,三杀则是杀三个。当然这并不是无偿的,代价自然是要付出十年的寿命交换。   有时候我也会去同那些没有暗杀令的人做交易。暗杀令的存在只是为了限制来找我的人数而已,若不然一天找来十个,十天就一百个,然后我就得杀一百个人,这可相当于灭了一个小门派了,那些自诩正义的江湖人还不得把我灭了;若是惹上了朝廷,到处贴画像通缉我,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言归正传,暗杀令一出,交换就开始了,所以我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必须见了血杀了人才能收手。   “知道我规矩吧?”我把暗杀令推回去给“元凶”,严肃问道。“三杀令一出,三个月内第一杀,否则第一杀作废;七个月内第二杀,否则第二杀作废;一年之内第三杀,否则第三杀作废。 ”   “嗯。”“元凶”道,一边把暗杀令收回去。“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边洲,去西齐国,到时候你跟我离开,没问题吧?衣物马匹等都会帮你准备好,你只需要带你需要带上的就好。”   我点点头,表示没问题,正好可以顺便查查对方的身份,以及那折扇的蛇形吊坠,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还有什么事?”看他们还不打算走的模样,我不禁出声问道。   郑仁涛一脸无语:“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   “哦。”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说过这句话。“没错,郑公子,我确实有事要跟你说。”   “掌柜请说。”   “听说你这个月一直缠着我家二掌柜不放?”   “我……”郑仁涛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咳咳,这不叫缠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这不是那什么,好逑嘛!”   “管你好逑还是坏逑,总之你的行为严重影响到了铃铛的正常生活,让她感到十分地苦恼。你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我警告道。   “可是我喜欢她啊!我发誓她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好的姑娘,我会对她好一辈子,一辈子顺着她,宠着她,一辈子只有她一个人。龙清掌柜,你就同意我吧!”   “同意你?可我若是同意了你谁又来成全她呢?”我道,“郑公子,我劝你还是放弃吧,铃铛为另外一个人燃起的烈火,可不是你一只飞蛾能扑灭的。”   “这么说……她心里其实另有其人?”   “嗯。”大概吧,要不然夜音是怎么出生的?我默默地想着。   郑仁涛没再说话,独自沉浸在悲伤里。“元凶”在一旁悠闲地拼着茶,我忽然脑子一抽,就问了“元凶”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叫元凶,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奇葩的父母给自己孩子起这样的名字   谁知“元凶”一脸无语地看着我,外加上那宛如看向智障的关爱眼神,让我心里一阵窘迫——难道不是叫元凶吗?   “我叫元笺,信笺的笺,可别认错字了。”她道。   “好的,我记住了。”我老老实实道,宛如一个贪玩的学生在面对着教书先生。   到了晚上,我跟铃铛,还有夜音一起吃了顿饭,期间喝了点酒,庆祝我的回来。   我先是问了夜音最近的学习情况,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一定要请教铃铛,夜音乖巧地应下了,一点也没有跟我说其实铃铛已经是继我之后的第二个甩手掌柜了,两个月前她就已经全权负责酒楼了。接着我再叮嘱铃铛要多多关心夜音的健康成长,不要动不动就闭关把孩子丢到一边自生生灭,铃铛答应了,同样没说由于她的缘故现在的夜音忙着酒楼的事,很少时间能在一起说说话。后来我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时间也已经过了很久了,也只有这个方面,我才觉得夜音的性格与铃铛有一部分还是相像的。   最后晚饭结束后,下人把甜点端上来的时候,我才慢吞吞地告诉她们后天我就要跟着元笺走了,让铃铛放心,我会顺便替她查找那蛇形吊坠的线索。   “我不同意。”她“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俯视着我,神情严肃。“我也要去。”   而另一半,夜音虽然没有铃铛那么激动,但是也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漆黑的瞳孔悄无声息地向我诉说着抗拒。   “都别看了,你们都好好留在这里,看好酒楼。我是去杀人的,不是去游玩的。”我说,“夜音,你好好看着酒楼,这件事你帮不上什么忙;铃铛,我知道你急于寻求真相,但现在不是时候,那些人还记得你,若是被他们发现,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现在也只是出现了一个疑似蛇形的吊坠,若是你去打草惊蛇了怎么办?这件事交给我就好,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不由分说拍下板,“夜音你看好铃铛,若是她偷偷溜出来了你就飞书给我。”   “主人……”铃铛祈求着。我坚决不为之所动。   这时夜音忽然犹豫着说道:“清姨,你们口里所说的那个蛇形吊坠是那人折扇上的吊坠吗?”   “是,你有什么发现?”我问,同时心里在想着这孩子心思比较细腻,今天与元笺他们聊了那么久,应该会注意到那只吊坠,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我今天与他们聊的时候也看见了那只吊坠,乍一看是有点像条蛇。可后来那人见我好奇,就让我仔细看了那只吊坠……”   “怎么?”见夜音面露纠结之色,我疑惑地问,“难道并非是蛇?”就连铃铛也把头转向她那边,等待着下文。   “嗯……应该不是蛇吧。”夜音道,“那缠绕的身子里面似乎还刻着一只爪子。”   “有爪子的还是蛇吗?”她疑惑地问。   我和铃铛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铃铛,你把你那蛇形吊坠拿出来看看。”我说道。   随后铃铛飞快地掐了个决,一个深色的木盒子就出现在了她手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是保存好的却已经碎成两半的真正的蛇形吊坠。夜音虽然很早就听铃铛说过她的身世,也大致知道这只蛇形吊坠意味着什么,但是至始至终都未能真正见过蛇形吊坠。她以前还以为铃铛没有这东西,遗憾了好一阵子,也没敢问,怕勾起铃铛的回忆,所以此事也就到此作罢。没想到铃铛还真的有。   “小音,你来看看,你今天见到的是不是跟这个一样?”说着,我示意铃铛把盒子让给夜音仔细看。   铃铛照做,还不忘再三嘱咐夜音“一定要好好看仔细”,其实她心里现在是我们三人里最紧张焦急的吧。   “娘亲放心。”夜音说。她小心翼翼地把碎掉的吊坠拼在一起,我用法术给她打了个光照亮,以便于她看得更仔细一点。   半柱香过后,夜音终于看完。“怎么样?”铃铛迫不及待地问。   “不一样。”夜音长吁了一口气,十分肯定道。随即她指着那蛇形吊坠上某一处说道:“你们看,就在这里,那只吊坠上面会露出半只爪子,但是现在这个什么都没有。除此之外,却是几乎是一模一样,这一点我实在是想不通。”   一样的吊坠,不一样的是一条无爪,一条有爪。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铃铛,你那相好不会是一条蛇妖吧?”我突发奇想。   夜音也回过头看着她,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闪着求知的光芒。   “这……我不知道。”铃铛艰难地说道。   “不知道?!”我愕然,“铃铛你能不能靠谱点?连自家相好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是一直很强的妖。”铃铛认真道,“大家都叫她妖尊。” 第3章 流寇   几天后,我随着元笺一行人出发了。元笺换回了女装,同我一起坐在马车内,郑仁涛在马车左边不紧不慢地跟着;车夫是元笺的一个手下,叫单澈,与郑仁涛年纪一般大,却是个沉闷性子。还有几个随行打扮成伙计的模样,在后面赶着几辆马车。   我问马车上都装了些什么,元笺眼皮也不抬一下,道:“丝绸。”   “我们是要伪装成商人吗?”我问。   “嗯。”   “通关文牒准备好了吗?”   “嗯。”   “我们要到西齐国哪?凉江还是古峪城?”   “都不是。”   “呃,那是哪里?”   “沙镇。”   “哦。”   ……   一路上一直都是我在说话,偶尔元笺会做一些回应,但总的来说,她说的那些字加起来都不够我一句话说得多。也许是我的时间来之不易的缘故,我总想把自己活着的时间充实得不能再充实,哪怕连睡觉这种人之常习都被我视为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的一种可耻行为。然而即便是这样,我也惊讶于自己居然也能一个人唠叨那么久!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意识到这点后,默默地闭上了嘴,脑子里的小人蹲到角落不停地画圈圈。也许是对方早已习惯之前路上我不停的骚扰,如今我不说话后,马车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让我想起了以前待在混沌虚空境那几千年,那时也是只有我一个,周围一个生物都没有,死寂死寂的。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因为在那几千年里,我所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所听到的是一片孤寂——我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我以为自己是活的,可后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龙掌柜,龙掌柜。”旁边的元笺不厌其烦地一直喊着我。   “嗯?叫我?”我恍恍惚惚回过神。   “你刚才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我回道,然后动了动身子,忽然感觉到手里一松,我下意识低头看去,结果不由得吓了一跳:天呐,这座椅怎么碎成这样了?再看手里,一把木屑静静地躺在上面。   “……”我心下大囧,脸上故作淡定地将手里的木屑撒到马车外,一边道:“这材质不怎么样嘛!”   “这是用上好的榆木做的。”   “……”我厚着脸皮道,“那还不是被我轻轻一抓就碎了。”   “托你的‘轻轻一抓’,我又要重新找人做一辆马车了。”元笺扶着额颇为头疼道。   “为什么?”我一脸疑惑,只是碎了座椅,其他的都还是好好的啊。   可元笺却没有给我解惑,大有点到为止的意味。我看着她出了马车,井井有条地安排人原地生火安营。直到最后一条指令吩咐完,她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刚才就一直盯着她看,急急收回目光,把身子缩回马车里,耳朵尖通红通红的,可心里却在想着这人的侧脸怎么那么好看!   我一直回味着她的侧脸,对于之前那个疑问早就抛到了脑后,没多久又撩开帘子光明正大地看她。   美的事物就要多看几眼嘛!我从不吝啬对一切美的赞美,遇到了就会忍不住想夸几句,可现在的姑娘却似乎都不领情。每当我夸完这个夸那个的时候,被夸的姑娘总会骂我一句“下流”,要不就是“不要脸”……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许是我的视线太明显了,单澈板着脸背着一把剑一脸杀气地走了过来:“你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掉?老老实实守好你的本分,不该看的不要乱看。小姐跟你不是同一类人。”   “那你知道我是哪类人吗?”我没接他话,而是反问道。   “你不是杀手吗?”单澈不屑道,觉得这种职业不够光明磊落,打心眼里瞧不起。   “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说。   “……”他白了我一眼,不想跟我说话,一副要走的样子。   “等等。”我连忙叫住他。单澈果然停住,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有什么事快说!”   “年纪轻轻火气就这么大,可不好啊!”我一见单澈一副不想听我废话准备转身要走人的样子,赶紧把人叫住,“我要挑战你,你应还是不应?”   谁知那厮连头都不回,丢下一句“无聊”,就帮着去搭帐篷了。元笺一直站在远处注意着全场,自然也看到了我向单澈约战被拒那一幕。   我撇撇嘴,不理他,然而在环顾了一圈之后,发现所有人都在忙,没人有空搭理自己,只好再次进入马车,寻了个位置躺下,闭上眼睡觉。   所以说,自己当初怎么就弄了个三杀令出来呢?一杀令多好啊,杀完一了百了,还能早点去跟幼龙说说话。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我晕沉沉地扶着脑袋钻出马车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唔,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迷迷糊糊地下了马车,拿出自己的水袋,到了点水洗了把脸,含着漱了下口,意识才逐渐清醒过来。   单澈走过来,神色复杂对我道:“你的心可真大!”然后走了。   什么意思?我疑惑地看着他,再看看郑仁涛,希望他能给我解释一下。   不负我重望,郑仁涛一脸担忧地说道:“龙清掌柜,虽然我们不会害你,但怎么说你也是……怎么能连一点警惕性都没有?昨晚单澈进马车喊了你几次,我们在外面都听到声音了,可你还是怎么都叫不醒。龙清掌柜,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个杀手究竟靠不靠谱啊?”   靠谱,当然靠谱!我在心里呐喊道,谁说我没有警惕性的,一点点危险都能把我给提前惊醒。可前提是有危险接近啊,可昨晚来人都没有杀意和不怀好意,我当然醒不过来啊!   这些话我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要是说出来的话,指不定他们会觉得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偷偷看了看元笺,发现她没什么不满的神色,心下悄悄松了口气。要是她要跟我退生意,我过完这年恐怕就不用再活了,谁让现在生意难做啊!   收拾好东西后,我们再次上路,中午之前就出了殷朝(zhao)国。然而好景不长,刚出殷朝国一个时辰,走到半路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占山为王的流寇。   这些流寇在这里打劫过往商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由于这里的位置比较特殊,处在西齐和殷朝中间,谁都在盼着对方先出兵讨伐流寇,可谁最后都没有出兵,以至于这流寇越来越壮大,不到两年竟成为一方难剿的势力。   来拦截的流寇人数很多,元笺也没想到会来那么多人,她带来的这些人虽然都是会武功的,但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啊!单澈马上判断出形势对我们不利,骑着马跑到马车前,让元笺赶紧趁乱逃出去,其他人会掩护。   “小姐就交给你了。”单澈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不甘和赴死的决心。   “你得活着回来。”我说,“你还欠我一场决斗。”   他愣了一下,嘴角扯了扯,这算是给我善意地笑了笑吗?   元笺看起来有些犹豫,可当我抱起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大概她也清楚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带她飞到马车前的枣红马坐下,抽刀砍断马身上的车辙,同时用力踢了一下马肚。马嘶鸣了一声,在我的驾驭下调头就撒开四蹄。下一秒,元笺手下那些人一拥而上,来到我们身后,护着我们安全离开。   “驾!驾!”   元笺紧紧地抓着我胸前的衣襟,头埋在我颈内。我揽着她的腰,努力赶着马。我们逃进了树林里面,直到身后无人追来。 第4章 我很厉害   “我们现下去哪?”我抱着元笺下马休息,随口问道。看着马儿在一旁揣着粗气,我庆幸自己不是人类,否则骑那么久的马,屁股非疼死我不可。   “不知道。”元笺半阖着眸,样子有些疲惫。“先摆脱掉那些流寇再说吧。”   “嗯,先喝点水休息一下吧。”我说着,把马背上的一袋水递给她,然后查看了一眼包袱剩下的东西,发现除去那袋水后,里面就只有一点点干粮,还不够一个人吃一天。   逃得太匆忙,什么也没有顾得上拿。我身上倒还是有几块桂花糕,是离开那天从酒楼里拿出来的。我本来就不用吃东西,之所以带上这些吃的也只是为了解解馋,过过嘴瘾。   我把包袱里的那点干粮与我怀里的几块桂花糕放在一起,让元笺背着包袱。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走到她面前背对她蹲下,道:“走吧,我来背你。”   “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走。”她皱了皱眉,觉得自己被人当成累赘。   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快点离开这个树林,绝对没有轻视她的意思。然而最后——   “哦,那你自己走吧。”我这样干巴巴地说道。   于是我背着仅有的一个包袱,扶着她继续前进。元笺这姑娘也是硬气,硬是一个人走完了两个时辰,不吵也不闹,一点也没有富贵人家娇气的模样。   话说回来,殷朝国的公主都是这么威武吗?我想同她说说话,可见到她满头是汗,明明已经感到很疲惫了,却还依旧咬着牙坚持走着。   “休息一下吧,我们走得很远了,流寇应该找不过来。”我劝道。   “不,再走一段。”元笺摇了摇头,道,“我看了看这里的树木,我们走的这个方向应该是东北方,从我们刚才逃跑的路线上看,我们应该是在陈家村附近的树林里。若是我们一直往前走的话,不出意外应该能到达陈家村。”   “那需要走多久?”   “大概……两天吧?”元笺说着,眼神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坚定。   “两天?就以你现在这个样子走吗?”我有些生气,气她的逞强,也气自己的态度不够强硬。哪怕她的意志力多么坚强,但是她的身体依旧是扛不住走那么远的路啊!   “我……”她想说些什么,下一秒从嘴里露出的却是一声小小的惊呼:“啊——”   我不容拒绝地将她横抱起来,她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乖乖地由我抱着。我施展起轻功,身影快速在树林间穿梭,若不是怕不好解释,我早就想用妖力带她飞出这片树林,直接去往西齐了。   快天黑的时候,我们幸运地找到了一个无人的洞穴。我轻轻地放她下来,扶她到一块巨石上坐下,然后提着刀欲走出山洞。   “龙掌柜,你去哪?”元笺叫住了我。我回头看着她,看到她虽然神情不变,可眼底的紧张却出卖了她。   “趁天还没黑透,出去拣点柴生火,顺便猎点东西吃。”我道,“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里面有几块桂花糕,我从酒楼里带出来的,味道还不错。你的脚起泡了,乖乖坐在那里就好,不要下来走动,我回来后再帮你上药。”   “哦,还有,我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我想了想,补充道。   “那个……”   “嗯?”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脚……”元笺有些窘迫问道。   “我说我是闻出来的你信不信?”我朝她笑了笑。   “什……什么?!”她失声惊道。   夕阳余晖下,我似乎看到她的脸一刹那红了个彻底,心底莫名地愉悦起来。   因为没有在身边的缘故,我可以自由地使用妖力也不怕被人发现,所以很快地,我就收获了一大堆干柴和一只兔子。当我满载而归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元笺扶着石壁,小心地迈着步子出来,四周张望着寻找我的身影。   天色已黑,除非对方是夜视眼,否则很难在漆黑的林子中看到人。   “怎么出来了?”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   元笺被突然响起来的人语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看清是我之后,提着的那口气才悄悄松下来。   “你回来了。”她道,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我回来了。”我说完后,心里感觉有些怪异——这不是话本子里面写求学归来的秀才与家中妻子之间的会说的话么?然而此情此景,我不就是那归来的秀才,元笺是家中等候的妻子么?   想至此,我莫名地乐了起来。   “你乐什么?”元笺被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唔,刚刚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待会儿同你说。”我边说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抱着元笺回到那块巨石上面,然后迅速折回去生了火。山洞里顿时被火光照的亮堂起来。   我摸出怀里一把匕首,将刀刃放在火舌上舔了几下,把正面和背面都用火烤过一遍后,来到元笺面前蹲下,帮她把脚上的布鞋脱掉。   “你忍着点,一下下就好了,我很快的。”   我握着她的脚腕,右手拿着匕首靠近。我察觉到对方的脚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知道这公主有些紧张,毕竟从来都没有受过这些苦,怕疼也是意料之中。   “别怕,放松点。”我轻声安慰道,握住她脚腕的五指同时轻轻揉捏起那位置的穴道来。“对了,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突然乐了起来吗?”   “为什么?”元笺知道我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很配合地问道。   “那是因为我想到了……”   我把那求学归家的秀才和妻子同她一说,之后还不忘打趣她道:“若是你在说之前再加上‘相公’二字,那句话就与话本子上的一模一样了。”   “什么相公什么妻子,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元笺一脸无语。“何况,你我同为女子,又怎么以夫妻相称?你莫要再胡言了。”   “难道开个玩笑也不行吗?”我态度诚恳地请求赐教,手中动作却不带一丝犹豫,干净利落地把她脚上磨起的水泡挑破,等对方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上药了。   “你还真是……”她话说了一半后忽然不说了。   “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元笺把脸转到背光的一边,以至于我看不清她的神情。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背着元笺上路了,身后还跟了一只兔子。这只兔子昨晚被我活捉回来后本想烤着吃了的,可是不知怎么地,脑子一抽就将它送给了元笺。但是这只兔子太蠢了,元笺一脸嫌弃,却又因为以前学的礼数,违心收下了这只蠢兔子,打算半夜起来偷偷放跑它。谁想今天一大早起来发现这只兔子没跑,反而死皮赖脸地跟了我们一路。   元笺也没表态,乖乖地趴在我的背上,我也就任由那只兔子跟着,只要不是泄露我们行踪就好。   “还有多远?”我问。我把她放到一根倒下来的树干上坐着,自己随后也坐在她旁边喝了一口水。   “应该不远了。”元笺摸了摸身下这根树木,又仔细瞧了瞧附近树木,然后指着其中一棵对我说道:“你看那边那棵,树干上有斧头砍下来的痕迹,周围也有被砍断的树木,说明这里时常有樵夫来这里砍柴。我们只要继续沿着这个方向走,太阳下山之前应该能看到村庄。”   “好厉害!我都没有注意到这点。”我惊叹道,惊讶于对方对周围环境的心细。不过这其实不能怪我,我又不是人,不怕没有东西吃,也不怕被人发现,所以对这些人类活动痕迹也就不是特别敏感。   元笺愣了一下,随后眯着眼上下打量我:“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是杀手吗?不但睡觉时连警惕性都没有,连作为一个杀手该有的观察力也没有,你是怎么逃过追杀的?”   我犹豫了一下,问她:“你第一眼见到我时,觉得我像个杀手吗?”   “……不像。倒是像极了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小姐,性格单纯耿直,活泼好动。”   “所以你看,你自己都觉得不像,还有谁觉得像?”我说,“而且我很厉害的,那些想要杀我的都被我杀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来追杀我?”   “我活了那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谦虚的人。”元笺似是被我的厚脸皮给震惊到了,“哪有人说自己厉害的?那些说自己厉害的人最后都败在了不厉害的人手里,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太过狂妄自大,以为自己不可一世。”   “可我确实是很厉害啊,只是不是这世间最厉害的那一个罢了。”   “我觉得我无法跟你沟通。”   “哦。”   “……”   正当我们各自沉默着,前方的草丛里忽然窜出了一头狍子,然后一支利箭“嗖”地一声飞了出来,准确地命中了狍子。随后,一头半人高的猎犬冲了出来,围着猎物叫唤着。   我起身站在元笺身前,以防那只大犬突然间冲过来咬人。那边草丛动了动,下一秒一个背着弓袋的女子出现早眼前。   “石头。”女子叫道。   “汪!”灰毛大犬叫了一声,摇摇尾巴,叼着猎物走到女子脚边。这时女子弯下腰摸摸它的头,这才注意到还有两个人在这里。 第5章 陈幸和石头   “你们是……”   “这位姑娘你好,我姓元,叫元笺,这位是我的贴身护卫龙清。我家中是经商的,本随着家里的一支商队前往西齐做生意,然而途中遭遇了流寇,我们逃命到了这里的,希望能找到好心的人家收留我们。”   元笺想站起来跟人说话表示礼貌,可被我面无表情地按在树干上坐着,无奈之下,只好对对方露出歉意,说明我们的身份和来意。   “你的脚……”   “山路难行,不小心把脚磨破了。”元笺无奈道。   “这样吧,我看你们不像坏人,不嫌弃的话今天可以到我家里去,我家再往前走一段就看到了。若是你们要到村子去,估计还要走上半天,天黑才能到达。不如今晚在我家落脚,明天再去村子,午时便可到达。”那女子犹豫了一下道。   “那多谢姑娘了。”元笺道。   “我叫陈幸,这是石头。”   “汪!”石头听到主人叫它,立刻吠了一声。   “陈幸姑娘,以及……石头。”元笺有些不太习惯地向一条狗行礼,可到底是在皇家中长大的,情绪掩盖得很好。   陈幸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我猜她可能也清楚元笺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元笺自己也清楚。不过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没必要一定要知道实情。   “那跟我走吧。”说完后,陈幸把猎杀到的狍子往肩上一放,转身就走,石头小跑着在前面开路。   我默默地背起元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刚才怎么不说话了?”元笺在我耳边问道,呵出的气息吐在我的侧脸,顿时,我觉得脸颊有些烫得厉害。   “怕说错话。”我不自然地把脸转到一旁,祈求她没有注意到我那红得厉害的耳尖。   然而没有谁听到了我的祈求,她还是注意到了。   “你的耳朵怎么红了?”她疑惑地用手碰了碰,我瞬间感觉自己脸红得更厉害了。   “……”我决定不说话,用沉默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会是看上那位姑娘了吧?”元笺仔细想了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大惊起来。   “……”我无语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可你昨晚不是还用那求学丈夫和家里妻子……来形容我们吗?”她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直白了,后面那半句几乎模糊带过。   可我的听力不是一般的好,不管她说得再快,我还是听清了内容。   “所以呢?”我反问。   “所以……”   “所以你就认为我喜欢的是女子?”我道,“可你昨晚不是还认为女子和女子之间是不能以夫妻相称的吗?”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   “……”元笺想说什么,然而最后的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总之不一样就是了”,接着不再说话。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中。   陈幸家不远,就像她说的那样,很快就到了。两间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屋子,一间用来住人,另一间是厨房。外面是用篱笆围好的墙,在屋子前划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来。空地上晾晒着对方打猎来得到的各种肉干和兽皮。   “你们就住这件屋子吧,我和石头到另一间去。”陈幸道,“现下已快午时,我去做饭,你们就先在这里休息。”   “有劳陈幸姑娘了。”元笺道。   陈幸离开后,我站到门口看了一眼,确定对方确实已经在厨房忙活了之后,才回头去问元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想办法去西齐,我相信单澈和郑仁涛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流寇捉到的,我们分散后,他们知道我会到西齐去,所以也会想办法到西齐。到时候我们就在西齐汇合。”   “汇合之后呢?”我只想知道我第一个要杀的对象是谁,可元笺却什么都没说,只说到了西齐我就会知道。   我知道个鬼啊我!我气呼呼地瞪着元笺,同时打定主意今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施法去西齐逛一圈。   吃完饭后,元笺问陈幸要怎么样才能去西齐,那姑娘愣了一下,随后道:“你们要到西齐去的话,恐怕有些困难。去西齐最近的路就在这树林外边,就是你们走的那条道,虽然有流寇,但也不是每次都能碰上。选其他路的话就得绕远,不走上四五天是走不到的。”   陈幸停下来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你们到陈家村去的话,再回到这条路就会远上许多,那边离另一条路比较近些。”   元笺听完后,还想再问几句,却听到外面似乎来了人,在喊陈幸出去。   “你这个臭□□,赶紧给大爷我滚出来!”外面的人喊着。陈幸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阴沉。   外面来叫唤的是几个穿着下人服的家丁,袖口处绣着“陈府”的字样,表明了这些人都是那个陈府上的家丁。为首的是一个样貌凶恶的中年人,满脸络腮,像个打家劫舍的山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陈府家丁的,其他人那叫一个眉清目秀,就他一个除外。   陈幸听到那些人侮辱性的叫骂时,脸色虽然阴沉,可还是压着怒气让我们好好休息,然后自己带着柴刀和石头就去面对那些人了。   我虽然在屋里,视线受到各种阻碍,看不见外面的情形。然而以我的实力要透过一扇木门看外面还是轻而易举的,在元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我悄悄用了妖力,使双眸可以透过木门看到了外面的场景。   呃,其实就是一桩恶霸带着一群人欺压良家妇女的情形。   对方为首的那个叫陈二,在附近村子上陈府当家仆。一个月前,村子里有人上山砍柴遇到了熊,陈老爷子听闻后想要一张熊皮给孙儿做衣服,就拿出十两银子悬赏。陈幸是猎户出身,首先猎到了那头熊,但是嘛,这头是熊,不是其他小动物,不是活捉了就能顺利地剥下完整的熊皮的,上面肯定有伤口。陈幸得到的那张熊皮上面就有好几个被箭射穿的洞,不过这对于只有一个人、一只狗的她而言,这已经做得够好了的,然而还是被对方以熊皮不完整为由,只给了五两银子。   事情到这还不算完,后面那陈老爷子的孙儿有天穿着那熊皮衣服玩的时候突然落了水,引发了风寒,烧了三天三夜,用了一个百年人参才把命保住。随后不知怎地传出那件用熊皮做的衣服不吉利,谁穿上了谁倒霉,还传出是由陈幸沾染上去的,她就是那个害大家倒霉的人。然后就是陈幸在村子里生活地愈发艰难,那陈府还来人让她补偿一百两。没有银子?行,那你以后在山里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陈府的。   我把事情跟元笺一说,她也没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只是一脸凝重。接着,陈府的人闯进来,把院子中的晾晒的兽皮和肉干全部都搬了个空,连篮子都没留下,只留下一地狼藉。   陈幸什么话也没有说,默默地看那些人闯进自己家里,洗劫完后离开,才默默地去收拾他们留下的狼藉。石头小声呜咽着跟在主人身后,时不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让你们见笑了。”收拾完后,陈幸一脸疲惫地对我们说道,“他们是陈府的人,陈府是村子里唯一一家有钱的,财大势大,明天你们去到村子里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要惹到他们。”   说完后,陈幸转身想要走,下一秒似是想到什么,停下身回头说道:“趁天还没黑,我去山上转转,看还能不能打到猎物,要不然,只能委屈你们今晚吃锅里还剩下的那碗狍子肉了。”   我和元笺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若是没有我们的话,那碗狍子肉够她今晚吃了,也不用非得现在还要去打猎。元笺道:“要不然让龙……清跟你一起去,我们在这里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也想尽点微薄之力。你也知道,会武功的人的耳朵和眼神都比较好,说不定能帮上忙。”她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征求我的意见,我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这……”陈幸有些犹豫,元笺说的多少都有些道理。她打猎那么年,自然也知道有些猎物不是光靠经验就一定能捉到的,只能说有经验的话成功率就会比常人大一些。同样的,身手好的话也能提高猎杀的机率。   “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你们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们。”元笺又道。   “这附近应该除你之外没人吧?”   陈幸点头。   “那就应该没事了,你们没回来之前我不会随意出去的。”   “要不我让石头留下?”陈幸还是有些犹豫,“附近虽然没有人家,但若是像刚才那些人还来的话……”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已经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那要不这样吧。”我提议道,“陈姑娘你留下来帮忙照看我家小姐,我去打猎。不过,我希望能得到石头的帮忙。”   陈幸还想说什么,然而最终我的提议还是通过了。我接过陈幸的弓袋和木弓,石头不用我招呼,陈幸跟它说了几句后就依依不舍地跟我离开了,一路上虽然尽心尽责地寻找着猎物,可情绪却是不高。   “我说你有必要这样吗?”我说,“不就是一个时辰不见吗?天天都待在一起不腻吗?”我知道石头已经是条成了精的狗,虽然还没有真正成为妖,但若是给它修炼个几十年,估计就能化形了吧。   “汪汪!”不腻。石头吠道。   “不能理解。”   “汪汪汪!”以前我也不懂,可现在我知道了。石头说。   “……你跟你主人是怎么认识的?”   某天她爹带她来打猎的时候捡到了我,那时我奄奄一息,是她救了我。后来她爹走了,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   “村子里的人似乎不喜欢她,为什么?”我想起陈府家丁闯进来那一幕,疑惑问道。   石头沉默了好久,才继续说道:这是好久的事情了,得从她爹说起。   然后我就听到了这么一个故事——陈幸她爹是村子里头出了名的猎人,这山上没什么野兽是他打不到的。可是经验再丰富也有失手的时候,去年山上出现了老虎,陈爹说要去猎一张虎皮给女儿做嫁妆,就上山了,结果因为年纪大了不如以前,被老虎伤到了。虽然后面恰好被几个猎人碰到吓走了老虎救了他一命,可当时陈爹也只剩下一口气,待回到家见了陈幸最后一眼后就咽气了。陈幸悲痛不已,发誓要为父报仇,杀掉那头老虎,接着当着众人的面立誓:若是谁能杀掉那头老虎,剥下那头虎的皮毛做聘礼,她就嫁给谁。后来……后来那老虎自然是死掉了,可陈幸为什么却搬出了村子一个人住呢?   “为什么呢?”我问,心里闪过无数个猜测,但总觉得不是这样。   “汪汪!”人跟老虎同归于尽了呗!石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   “是这样吗?”我一个闪身来到它面前捏着它脸,在它惊讶的表情下把它的脸揉搓成各种形状。   “汪呜~”你在干什么?放手啊魂淡!石头试图挣开我的魔爪,然而以失败告终。   “不要,你的脸好软,让我多捏会儿。”我坏心眼地说道,继续捏着它的脸。石头也挺能忍耐的,在我的捏脸攻击下居然没有妥协。   一炷香过后。   “我投降,我说。”石头最终还是妥协了,我不舍地继续捏了几下才放开它。石头立刻往后跳开几步,迅速与我保持了至少两米以上的距离。它甩了甩头,抱怨它的脸被我捏肿了。   我左看右看,安慰道:“放心吧,你脸上的毛那么多,看不出来的。”   “……”呜呜,这只妖好坏,专门欺负咱的狗脸。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别再说是同归于尽啊,我不信的。”   “……”石头默默地摆过脸。   “你不会还真想继续用这个蒙骗我吧?”我作势要扑过去捏它脸,石头嚎叫了一声慌忙逃开。   “汪汪!”石头叫道——你这妖怎么这样啊?还让不让狗有隐私了?   “什么叫不让狗有隐私啊?我又没有强迫你。”我反驳道,“话说回来这不是都是你告诉我的吗?结果故事烂尾了我投诉一下不行吗?”   “汪汪!”——石头。   “@#¥%&……”——我。 第6章 秦守   ……   一个时辰过去后,我们顺利地猎到了一头鹿回去。当然,我们争了一路,最后石头也没有说出故事的真正结局。然而,等待我们回去的却是一个无人的屋子。   石头立刻狂吠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冲进屋子里面去。然而,卧室,厨房,都没有人。   “汪汪!”我闻到了那些人的味道,石头说,肯定是他们又回来了。   “陈府的人?”除了他们,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把元笺和陈幸带走。可带走陈幸我可以理解,但带走元笺一个陌生人做什么?总不能是贪图人家的美貌,所以就把人给绑了吧?   “汪汪!”你怎么还愣在这?赶紧去救人啊!石头回头一看,见我还没动身,狂吠着催促我动身。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元笺也会被带走?”我疑惑地说道   “汪汪汪!”以陈府那样欺善霸恶的,任性把人带走需要什么理由吗?石头奔过来咬着我的衣襟拽着我,大有我不走它就不松口的意味在里面。   “好了别咬了,我们走了!”我拍拍它的狗头让它松口,接着一把拎着石头后颈的皮毛,体内妖力涌动,化成一阵风迅速吹到了山下的村子里,恰好看到一帮子人带着元笺和陈幸进了一家府邸。   “这就是那陈府?”我拎着石头静静地漂浮在空中,俯视着那些人,跟着他们把人带到了后院一处偏僻的房间里,将她们关在房间里后留下两人看守,其余人就离开了。   “呜呜~”石头小声呜咽着说道,我们赶紧去救她们出来吧!   “别急。”我把目光看向府中另一边,刚才那些从这里出去的人里有一个最后就是去了那里,应该是去汇报去了。我猜那边肯定有陈府的什么大人物在,比如陈老爷子什么的。   我带着石头来到那边对面的房顶上伏低身子偷偷观察着,却发现站在那里的人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   “那人是谁?”我低声问。   “呜~”谁?石头迷茫问着。   看来石头也不清楚,是这个人从未出现过吗?还是……我暗自思索着,却又听到石头在那一边又小声地呜咽了一声。   “……”你说的没错,是我忘了狗狗的视力不怎么样了。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个男子在陈府里的地位肯定不低。   我又向石头询问了一下关于陈府的情况,石头告诉我陈府里只有陈老爷子和他不到七岁的孙子在,而老爷子的儿子据说是在成了亲之后不久就离开了村子,不知道去了哪,也没见人回来过。久而久之,大家都说是在外遇害死了。而儿媳妇则是因为难产离开人世。既然如此,那按理说陈府里应该没有如此地位的年轻男人,难道说是那离家的儿子回来了?还是说是其他身份尊贵的人?但他既然能指使陈府的下人把两个姑娘掳回来,说明他是陈府上下都知道的人,也说明了这个人是定期来的陈府,不会是那种偶尔来访的客人。如果他不是那陈家公子的话,他的身份恐怕连陈老爷子都要退让三分吧?可是这陈家村既不在殷朝国内,也不属于西齐那边,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势力,所以会是谁想要拉拢陈府,或者说,与陈府长期来往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那两人没说几句后,那人就挥手让那家仆下去了,自己则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我带着石头下了屋顶,迅速跟上了刚才那个家仆,然后在一个拐弯处,顺势将他拐进了最近的一间空房间里,同时用妖法布下了结界,使里面的动静传不到外面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我一回头就看到那家仆连滚带爬地躲到桌子下面,我无语地朝他勾了勾手指,他顿时一个人仰马翻地摔了出来,在地面滚了几下,我施法让他动弹不得,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地面,盯着眼前那三寸地,连转个头都不行。   下一秒,一股尿臊味传来。我和石头同时嫌弃地摆过头去。   “咳咳。”我轻咳了几下,压低了声线问道:“只要你老实回答我问题,我就不会为难你。要不然——瞧见我身边这头狼了吗?”我拍了拍石头的背,示意它赶紧配合。   石头一脸不情愿地起身,过去,在他眼前露了一下爪子,然后离开。房间里的光线那么暗,又有我施加的心理压力,他又动弹不了,能认出在自己面前晃荡的是条狗才怪。石头的爪子伸过去的时候,那人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害得石头本来是想用爪子糊他一脸的,结果看到他脸上的惨状时立马嫌弃地收回了爪子。   “我这狼可是吃着人肉长大的。”我继续恐吓道,“听说被狼吃掉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入轮回的,只能变成鬼魂在山里面游荡,然后被路过的道士驱除。被驱除的鬼魂,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吧?”   “知道知道。”那人忙而不住地说道,然后赶紧表决心,“大人,您问吧,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府中做什么?”   “小的陈生,只是陈府里的一个下人。”   “刚才那人是谁?他让你们做什么?”我直接进入正题。   “那人是……是……”陈生开始支支吾吾,我随手把背上的长刀往他脖子一架,锋利的刀刃离他的脖颈不到一毫米。   “是谁?”我平静地问道。   “大人,别、别……我说,我说!”他感受到刀锋的寒意,立马惊叫道。“他是老爷子的远方亲戚,姓秦,至于名字小的不清楚。秦公子每个月都会来府里住几天,据老爷子说,他是在殷朝国和西齐之间做的跑商。陈府的大部分钱财来源都是来自秦公子的跑商。”   跑商的意思是把殷朝国的特产送到西齐去买,或者是把西齐的特产运到殷朝来买,或者两个都有。   “他什么时候来的陈府?还是说一直是在陈府生活?”   “据府里的老人讲,应该是五年前来的。”陈生说道,“小的是一年前刚到的,陈府的事都是听其他人才知道。”   “他每次来陈府都像这次一样让你们出去掳人回来吗?”   “掳人?”   “在那边院子里的那两位姑娘?”我提醒道。   “她们?”陈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撇清自己。“大人,这不关我的事啊大人,这完全是秦公子的主意。是他,是他叫我们把人带到这里来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假装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   陈生愣了一下,赶紧说到了正题:“今天中午我和几个人按照以往的规矩,每七天去那猎户家收东西,那猎户就是其中的一位姑娘,她家是打猎的,但是因为得罪了陈府,她每次所得到的兽皮兽肉都得交到陈府里头。我们今儿就是去拿那些东西的。我们把东西拿走之后就直接回陈府了,可是在半路上碰到了秦公子。秦公子似乎对那姑娘很感兴趣,说要去见识一下。我们没办法,只好让两个人把东西拿回陈府里去,剩下的就带着秦公子回到了那猎户家。秦公子只远远地看了人一眼,就吩咐我们想办法把人弄到陈府里去,接着他自己就下山了。我们这几个只好按着他说的把人带了回来。”   看样子这事情的源头还在那什么秦公子身上,我边想着边起身要出去。   “呜呜~”石头来到我旁边问我打算将这人怎么办。   “就让他留在这一晚上吧。”我随口说道,连头也没回就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后,房间里的异味一扫而空,身心也随之变得舒畅起来。我看向石头:“我要去看看那秦公子,你要跟着去吗?”   石头摇摇头,它要去找主人。   “那祝你好运,不要被人发现了。”我说,“要是出事了记得叫我。”   石头点点头,往前跑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   “怎么?”   你不是妖吗?又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跟人类一起生活?还要参与到人类的事情里去?   为什么?我愣了一下,随后思考起这些问题来。其实我一直跟人类打交道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虽然弱小,却是一群有野心的种族。比起妖来,我更能从他们那里收到大量的生意来换取我所需要的时间,他们有太多想杀掉的人了。不过,我仅仅只是帮他们杀人,杀完就走的话,这未免也太无趣了。我虽是妖,可也与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心情和欲望。所以——   “我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我这样说道,“我想要这样做,所以我这样做了。” 第7章 布施节   石头听后愣了一下,随后似是想到了自己,也立即感慨道:“我们都是一样啊,我也喜欢待在她身边,想要她每天都开心,即使悲伤难过也有我与她一同承担。同族们都问我为什么要放弃好不容易修炼来的成形的机会,都问我再等些时日不行吗?可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想快点成全她的愿望,为她父亲报仇;我不想让她随随便便就这么嫁给一个不相熟的人。自她父亲死后,村子里的那些老人都认为她不吉利,不但克父克母,将来说不定还要克夫克子!我不想她嫁过去后受到婆婆的虐待和冷眼。”   “也就是说,本来你很快就能化形的,但是因为要杀到那头老虎,不得不损耗掉一些修为,导致了你现在虽然能听懂人话,但是却无法化成人形,也不能说人话。”   “……”你说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的!石头小声嗷呜一声,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找她了。   说完后,石头一边嗅着空气中陈幸的气息,一边一路找了过去。我看着石头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身形一转,下一秒隐身来到了那秦公子的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人。   我在里面转了转,顺手拿走了桌上的几封书信,然后再一个隐身,来到隔壁的洗澡房间里。   那人不出所料地正在那边洗澡,大大的浴池里不仅泡着他一人,更有两个只穿着里衣伺候他洗澡的丫鬟。里面传出的对话大家自行想象,我在此就不加累述了。总之,我进去之后就把魔爪伸向了他换下来的衣服,然后在贴身衣服的内兜里摸到了一个蛇形吊坠。   然而它是有爪的。   也就是说它并不是铃铛要找的那个无爪的蛇形吊坠。   但是这也不失为一条线索。我随手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蛇形吊坠放回去,把真的蛇形吊坠揣回自己兜里,再一个晃身突然闪到那秦公子面前,惊得与他正在欢好的那两个女子惊叫连连,水花差点溅了我一身。   “你到底是谁?”那人惊怒交加,反应也很迅速,见到有来历不明的人来了也很镇定,下一秒立刻想喊人。   可我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袖子一甩,那两个多余的丫鬟就被我下法定住了身,既不能动弹,也不能开口说话;再五指向他一伸,虚空一抓,顿时就把人给捉了过来。我捏着他的头颅,直接展开了搜魂之术。   螭蛇帮。这又是个什么帮派?   我把那人的记忆从头看到了尾,得知此人名叫秦守,只是螭蛇帮一个分堂的众多炮灰之中比较有身份的一个炮灰。这从他比其他炮灰还多出那枚代表身份的蛇形吊坠就可以看出他身份的特别来。   至于这人和陈家之间的关系也只是相互合作利用的关系,陈老爷子的儿子陈仁被螭蛇帮抓住了,秦守以他为人质要挟陈老爷子与他们合作,为他们提供某些行动的掩护,而他们则答应老爷子保住陈仁的性命。   在秦守的记忆里,之所以会把陈幸抓来是因为陈幸的父亲曾经是螭蛇帮的一员,陈幸身上有属于螭蛇帮的印记,这也是为什么秦守能一眼就认出她来的缘故。当初陈父虽然用假死偏过了螭蛇帮的人,但是他体内遗留着螭蛇帮特有的印记。这种印记会让两个都拥有的人在近距离彼此感应到。   陈幸不幸地也继承了这个印记,以至于后来秦守遇到她时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这个印记反应。   至于他身上的这个有爪的蛇形吊坠的来历……他的记忆里只是说是帮里的有身份的人的身份象征,因为秦守在螭蛇帮里的地位不算低,所以他也有这种蛇形吊坠。   对于无爪的蛇形吊坠,他的记忆里倒是有提到过一点——他曾经听螭蛇分帮的分堂主说过。   随手把那两个丫鬟弄晕,抹掉记忆,再把秦守扔到浴池里,由他不省人事地靠在边上。在此我得提一点,被我强制性施展搜魂的人一般来说身体是没有什么大碍的,顶多昏迷个七八天。不过这世上大多数人实施搜魂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让人变得痴傻,就是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我也并不是百分之百地没有问题,只是经我手施展的搜魂会把代价降低到很小,小到只会让人昏迷几天罢了,可能醒来后智商会下降一点也说不准。   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后,我立马隐身出去找元笺她们。可当我按照印象中的路线寻去的时候却不见人踪影,后来逼问了一个下人后才知道两人被陈老爷子请去喝茶了。   别误会,是真的喝茶。   我转身来到待客厅就看到一行人在里面慢悠悠地品着茶,桌上还放着几碟糕点。   “陈老爷子您放心,我一定会救出陈公子的。”我一来就听到元笺说道。“至于秦守那边……就有劳老爷子拖上他几日。”   “唉!”陈老爷子捻着胡须,一脸愁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就拜托陈姑娘和元姑娘了,一定要救出我儿子啊,老朽会尽量拖住人的。”   说完挥挥袖子,表明了送客。元笺和陈幸在老管家的带领下,坐上陈府的两匹马,趁夜出了陈府,离开了陈家村。石头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直至离了村子百米远,前面的马匹才停下来。   石头立即快速奔过去摇着尾巴在陈幸脚边转圈。   气氛顿时变得沉默起来。   许久,只听陈幸道:“我跟你一起走吧。”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本以为是胎记的印记,“这个印记……我小时候曾经在父亲身上看到过,可能是因为我身上的这块印记比较模糊,不像一条蛇,倒像是一条蚯蚓……呵,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发现。”   “我知道父亲不想我再去沾染他过去,可我自从知道这一切后,就总觉得他的死没那么简单。”陈幸道,“我想找清楚真相。”   “嗯。”元笺静静地听着,目光却在四周不停地移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是在找我吗?”我跳出去,把两匹马吓得嘶鸣起来,高高地扬起了前蹄,做出了御敌的姿态。   “龙清!”元笺惊呼一声,死死拽住缰绳,才没有让马儿的铁蹄踏在我身上。然而另一边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陈幸本来就不怎么会骑马,那马一扬起身,她就控制不住地甩了下来,石头吠叫着把马撞到一旁,这才没有让那蹄子朝陈幸落下。我眼疾手快地飞奔过去捞起将要落地的陈幸,稳稳地接住了她。   “对不起我的错。”我抱歉道,“你没事吧?”   “……”陈幸紧紧死抓着我胸前的衣服,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许久,我感觉到抓在衣服上的力道渐渐减轻了不少,低头一看,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没事了。”陈幸松开我,摇摇头道。   石头冲上来朝我怒吼了几声,我猜它要不是畏惧我的实力和身份可能会真的给我来一口。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过去后,我们回到了陈幸家里,打算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我重新给元笺的脚伤上好药后,便在院子外放了张椅子,把她抱出去坐着,让她看星星去。   我从厨房那里搬了堆柴过来,在院子中间架起火堆,准备烤了今天傍晚猎回来的那头鹿。元笺和陈幸她们两人倒是在陈府里吃了晚饭,可怜我和石头什么也没吃就跑去救人。不过厨房里还有一碗今天剩下的狍子肉,那就留给石头吃了,所以这头鹿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吃。   “你之前都去哪了?”元笺突然问道。   “去陈府救你们了。”我说,“然而最后你们自己就出来了。”接着,我把从秦守记忆里得到的信息挑着一些跟她说了。我自然不会糊涂到说这是我搜魂得到的消息。得到的过程被我一笔带过了去,元笺到底也没有追问我具体是怎么得知的。   “你说这秦守是听命于一个叫唐全的人?”元笺问。   “嗯。据他所言,这唐全还是这螭蛇分帮的分帮主。”   “唐全?”元笺轻声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人。”   “他们要陈老爷子帮忙掩护什么?”元笺又问。   “嗯……此事说来话长……”我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注意力集中在面前那只快烤熟的鹿腿上。我迫不及待地拿匕首在鹿腿上割了几道口子,往上面撒上了一些盐后,大口啃了起来。   待整条鹿腿都下肚后,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继续把目光投向剩下的鹿肉上。   “龙掌柜……”元笺无奈地喊了我一声。   “哦哦,叫我龙清就好了。”我反应过来,“我也叫你元笺,怎么样?”   元笺点点头赞同。   “龙……清?”她微微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太习惯直呼别人姓名而已。”元笺解释道,然后示意我接着回答刚才的话题。   “其实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每个月都要来上那么几趟陈府,把马车上的东西送到离村子不远的一个山洞里放着。”我说,“我问他马车上都有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交给他之前就都装好了,他只是负责运过来而已。”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陈幸牵着石头走了过来。她说:“这会不会跟村子里每个月的布施节有关?”   我和元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什么布施节。   “据说这跟陈老爷子那病弱的孙子有关。”陈幸说道,“陈小公子从小身体就不好,咳嗽吃药那是常有的事,找了许多大夫看都没有用。后来路过一个道士,听说那道士在陈府做了几天法事后,陈小公子的病莫名其妙地就好了起来,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于是,陈老爷子就听从那道士的建议,每个月都弄一次布施,免费给村子里的人送粮送布,以此来给自家孙儿积德。嗯……好像也就是这个以后,没过多久,自称是陈府外戚的秦守就来了。”   “每次陈府布施的时候都会派人去灶王爷那里祭祀,他们会把准备好的猪和鸡当场宰杀了,让血流满一地……不过这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地方事后也没有用水冲洗过,可地面上却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好像全都被土地吸收掉了一样。空气里也没有闻到特别严重的血腥味。”   “这布施节一般是在月里什么时间举行的?”元笺问。   “大概在十五、十六这两天左右。”陈幸仔细想了想,“这个月的布施节还没有举行,估计明后天就会看到了。”   “要不我们去看看?”我询问道,“我是说秦守千方百计都要把东西送到的那个神秘山洞。”   “你知道路?”两人惊讶地看着我。   “落在我手里的人就没有吐不出我想知道的消息。”我骄傲道。   “那明天我们兵分两路吧。”元笺打定注意,“陈幸姑娘,你明天去那灶王爷神社那里转一圈如何?我和龙清先去那山洞探查一番。”   没等陈幸回话,我又对她身后的大犬说道:“石头,明天就靠你了哦,好好闻一下那地方的血迹最后都去哪了。”   说着,我拍拍石头的狗头,石头龇着牙想咬我,下一秒却停了下来,一边老老实实地任由我拍着它的头,一边瞪着我。   我收回输送到它体内的妖力,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收回了手。石头本来就是妖身,我给它的这点妖力虽然不足以让它化为人形,但是却足以让它对付一般的山精小怪了。 第8章 犄角巨兽   虽说我们答应了陈老爷子第二天就出发走人,可那是怕秦守发现人不见了要追回来。如今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自然也就不用那么着急走。陈家村的灶王庙虽然平日历十分冷清,没人会去,但好在这几天也快到布施节了,多多少少也会有人去拜祭。这不,次日一早,陈幸就带着石头,拿上家里仅存了几块干肉和黄酒就出了门,假装去拜祭,实则探查去了。   与此同时,我和元笺也出去了,向那山洞出发。元笺脚上的伤早好了一大半,我本来已经准备好要背她了的,可人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执意要自己走,我也只好陪着她慢慢地挪过去。   “你不觉得你这个杀手太热心了吗?”元笺问。   “杀手只是我的副职业,酒楼掌柜才是我的正当行业。”我说,“你见过哪个掌柜对来做生意的不热心吗?”   “话虽如此……可这干杀手的不都是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不就是防有人会来报复吗?你开着这么一个酒楼,不怕人把你老窝一锅端了?你这杀手也做得太嚣张了吧?”   “呵呵,等这一年过去后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说,然后转移话题,“虽说作为杀手,只需按雇主吩咐杀人就好,可现在这种情况,你是不是该透个底,让我心里也有个大概?遇上那伙山贼,是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是。”元笺答得毫不含糊,随后苦笑一声,“不过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来得如此凶猛,将我的人都打散了。”   “我要杀的第一个人在那伙山贼之中?”   “袁勇。你要杀的就是他。听说过这个人吗?”   我摇摇头,猜道:“是那山贼头头?”   “是,也不是。他原本是西齐那边的一员大将,可是在后来被殷朝这边用计挑拨成功后,袁家被抄斩,袁勇率领他的部下逃了出来,来到这里占山为王,专门收取那些叛逃的士兵和附近的盗寇,利用地形在这里同军队周旋,这才一直久攻不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做大。”   “不过光凭地形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两国坐以待毙吧,只要花点时间和兵力还是能打下的。初期的时候对方能有多少人?一百还是两百?地形优势固然重要,但是派个一千两千人去打总不可能会输吧,在人海战术面前,那点地形优势算得了什么?如果国家有这个决心要去灭他们的话,这帮人也不会活到今天。”   “看不出你还有点战术头脑啊!”元笺惊讶地看着我,我在心里冷哼一声:这算什么?我活了那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我还以为你只会杀人。”她下一句又道。“嗯,不对,你还会开酒楼,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个掌柜。”   “别岔开话题。”   “嗯,好吧,你分析的还是挺到位的,这里面确实有朝廷不够重视的原因在里面,等到重视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发展得蛮大了。不过这还不是重点。一座山头的山贼再怎么壮大也不可能跟一个国家抗衡,最主要的是那山贼里边有个很厉害的人。”   “有多厉害?”我配合地问道,但心里却在想不管那人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过我。   “那个人叫巫山。”元笺神情变得凝重,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看样子对这人颇为忌惮。   “据说此人精通神鬼之术,能召来上古神兽之魂为他助阵。殷朝跟他们交战了数次,每次开始时都很正常,与一般的行军打仗没什么不同,但每次更深入山里的时候,天气就会突然大变,时而狂风大作,时而阴云密布,最主要的是那些跟他们交战的山贼每到这种时候都会变得力大无穷,样子也变得不再像人,倒像是……他们原本就是妖一样,突然显露出了妖相。”   “会不会他们就是妖?或者被施了妖法?”   “可能是被施了妖法,我也曾派人进去过,最后只有一个人回来了,也变成跟妖一样,头上长出了两只犄角,嘴里发出野兽的吼声,神志经常混乱,我们也是在他清醒的时候知道了变成这样的原因。”   “是因为巫山的缘故吗?所以你们才想要除去巫山?”   “没错。”   “那你们应该找个道士跟他斗法啊,找杀手干嘛?”我疑惑道。   “我当然知道要找道士,所以我让你杀的是袁勇,不是巫山。”元笺无语道。   “我还以为这巫山是我要杀的第二个人呢,你说你把这人说那么详细干嘛?”   “不是你要我给你透个底的吗?”   “……”貌似还真的是这样,我错怪她了。我单纯地想了想,没发觉自己被对方偷换了概念,事后回忆的时候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恍然大悟——我让她透的是她自己的底,可没要听她把别人的底细透出来了啊!   不过好在知道了我要杀的人是谁后,其他事情我也没太大兴趣要知道。正当我暗暗计划着什么时候采取行动的时候,听到元笺道:“是这里吗?”   她看了看周围环境,再对比了眼前这个洞,回过头用眼神询问着我。   这个洞……不太好说。它不是一个正常的山洞,倒像是猎人挖了陷阱。洞有些深,望不见底,我扔了一块石头进去,许久才听到些许回声;洞口不大,但足以让一个人勉强通过。   “要下去吗?”我看着她问道。   元笺点点头。   我了然,然后寻了处高地躺下,随手拔了根草在嘴里含着,枕着双手不动了。   “你……”元笺皱着眉头看着我,脸上全是不解。   “我是个杀手。”   “……”就凭着这一句话,元笺眉头展开,看起来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杀手只负责杀人,不负责其他。   “那你这一路上又是什么意思呢?”她冷笑道,“救了我,还带我逃脱山贼的追捕,背了我一路……难道,这些都是杀手做的事吗?”   确实不是杀手该做的事,我可能是这个世上最不称职的杀手了,哪有杀手主动跟人套近乎的?可我总不能说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我才“顺手”帮的吧,要是一个糟老头子,指不定我就丢下他自己跑路了。   “你……说什么?”元笺忽然用不确定地语气说了这一句。   什么?我说了什么?我恍惚地看着对方,刚才我有说话吗?   “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元笺善意地提醒。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吃一惊,“难道我说出来了?不对啊,我不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嘛?”   再看对方眼底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就确定自己一定是说出来了。不过说出来就说出来呗,毕竟这是个事实。所以我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嗯,你确实长的很好看,笑起来也让人觉得舒服,身上也有股不容人忽视的气质……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立即就变了脸色:“你说谁身上有味道?”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我,似乎只要我回答不正确就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察觉到危机的我立刻紧闭了嘴巴,心虚地扭过头转移话题:“今天天气不错啊……”   “……”元笺看着我把头几乎要埋进了泥里,一脸无语。   远处传来一阵窸窣声,我立刻警惕地翻起身,与元笺一样,目光紧紧地盯着传来声音的那个方向。突然间由远到近响起几声犬吠,我和元笺同时松了口气。   陈幸和石头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陈幸远远地就看到了我们,跑过来一脸惊诧地问道。   我指了指她脚旁边的那个小洞穴,吐槽道:“你见过洞口这么小的山洞吗?”   陈幸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个洞穴。“这就是那人说的那个山洞?这么小能送什么东西进去?”   元笺听了陈幸的话后,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个狭小的洞口。“或许还真的是用来送东西的……”她说着,又丢了块石头进去,然后俯下身仔细听着回音。   一、二、三……   然后元笺重新直起身,道:“从传上来的声音来听,这洞口虽然看起来很狭小,但里面应该十分空旷,而且洞里极深,少说都有十几米。”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元笺反问陈幸道。   “我们去那庙里假装拜祭,实则让石头去闻那地上的血气,没想到还真叫它闻到了。我们一路追踪过来,但是气味到了那里就停了下来,再然后就看到你们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最后是元笺开口说道:“今天是我们准备得不够充分,谁也没有想到这洞口是通往地下……而且,如果那人说的是事实的话,他们那东西送到这里,应该也只能是从上面往下丢,不可能让人拿好东西后再用绳子送下去,这样子太麻烦了。下面可能会有人来取丢下去的东西,或者说,丢下去的东西其实是在喂养着某种野兽。”   前一种听着还好,然而一听到后一种就有点毛骨悚然了——谁在这里养着这么大的野兽?养来做什么?   正当众人正在思考的时候,那狭小的洞口中忽然吹出一股湿热的风来,不大,而且很快就消失了,就像是在呼吸一样。   ……呼吸……难不成这下面还真养着一头野兽?   我愈发愈好奇起来,不禁后悔起刚才拒绝了跟元笺一起下去。而且这刚从洞口传出的气息……我悄悄地咽了咽口水,目光贪婪地看着那洞口。   “要不……我下去看看?”我兴奋地提议道,恨不得马上扑进去。   “不行……”元笺冷着脸反对。   我早就知道会这样,趁她话还没讲完,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沙漏给她,道:“若是这沙子流尽之后我还没回来的话,你们就下来寻我吧。”然后把沙漏倒过来,跟着纵身一跃,跳下了那洞穴。   元笺明显还在努力思考我说的那番话的含义,正常人说的都是“若是我什么时候没有回来,那你们就走吧,别管我了”,可我说的却是“来找我吧”。元笺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反应还是没有转过来。我刚跳下去的时候还听到她迷茫地问了一句:“她刚才说什么了?”   我不由得地笑出了声,心想这个样子的元笺可真呆!   耳边的风呼呼过去,转眼间我就落到了实处。对于我而言,有没有火把照明并不重要,在黑暗中依旧能清晰视物。来到里面后,那股气息更加浓郁了。我兴奋地用上了妖力,循着气味飞了过去,在看到那庞然大物后,毫不犹豫地化为原型一口咬了下去。   “嗷嗷嗷嗷嗷——”山洞里传来了野兽惨烈地嘶吼,渐渐地,越来越弱。   虽然跟真正的龙不能相比,但好在还是有一点点血脉在身上,凑合着吃了吧!   我两三口将这头长着犄角的、身上有一点点龙血脉的生物吞到肚子里后,正打算用着原型好好消化一番再出去,结果就听到有人跳下来的声音,洞口下方,火折子亮起,随后立刻被掐灭。   那人是单澈吧?他怎么会在这里?我瞪大了一双龙眼望过去,确确实实是那拽得要命的少年后,我沉默地用爪子把脚边吃剩的骨头扒拉到一边藏好,再把尾巴一甩,将地面上野兽挣扎的痕迹抹平,慢吞吞地变回了人形,站到一旁,假装在沉思眼前这一幕景象。 第9章 祭祀法阵   待元笺他们全都下来后,走近,我扫了一眼,除了元笺和单澈,另外还有不认识的三人,应该也是元笺的手下。其余人应该都留在了上面。   “你还活着啊?”我随口对单澈说道,视线却看向元笺手中的沙漏——一半有沙一半无沙。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沙漏又倒了过来,要不然怎么能流那么快?   单澈对我冷哼一声,没理我,径直走到我身后,观察眼前这一幕来——因为我抹得十分粗糙,所以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上面有被故意掩盖的痕迹。   “看看那边。”我指了指那边刚被藏住骨头的方向,示意那边有东西。   “有什么?”元笺一边用眼神示意单澈去那边看一下,一边站到了旁边问我。   “……吃剩的骨头。”我回答地特别艰难。毕竟那是我吃剩的骨头,让人这么特意去看,有些难为情的。我突然在意起那些骨头如今的样子,是不是被啃得特别难看。   单澈很快就回来了,如实描述了他看到了东西。他猜是这里某种巨兽刚刚吃剩下的东西,因为骨头上面的肉渣还十分新鲜。然后他劝元笺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毕竟那骨头挺大的,能吃掉这么大的猎物,那只巨兽的体形也一定很大。   我只想说那只巨兽就是我。幸好我的鳞片本来就是黑色的,模样又长得比较像岩石,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想要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察觉到我的存在,十分困难。所以我看到了单澈,但是他没有看到我。   元笺把目光投向我,我在她脸上看到了询问。   “他说的没错。”我点点头,肯定了单澈的猜想。“那头被吃的野兽身形也有一棵树那么高了,但是在那巨兽面前依旧毫无反抗之力,两三下就被吞进肚子了……你们肯定无法想象,那头巨兽是多么地恐怖!那双眼睛那么大,它嘴里的牙齿是那么地锋利,还有它的爪子……我要是能有这么一头巨兽把我当主人,那肯定帅呆了……诶,人呢?”   我天马行空地乱说了一通,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我说的差点连自己都脸红了,结果却没有人在听。   元笺亲自去那边查看那些骨头了,我无聊地跟过去,看看对方有什么想法,然后就看到她走过去蹲下身,非常仔细地看着那头野兽的犄角,还伸手去试了一下触感。   “有什么发现?”我走过去问。   元笺眉头紧锁,没有说话。良久,她突然对单澈说道:“你看看,这像不像中了那巫山咒术之后,人头上莫名长出了犄角?”   单澈一愣,凑过去也仔细看了看,才确定地说了声“是”。他警惕地瞥了我一眼,低着声音说道:“难不成其中有什么关联?”   “不知道。”元笺摇摇头,然后扫视了我们所有人一圈,然后突然对我问道:“龙掌柜,你方才说你有见到一头巨兽将这头吃了,可是从我们下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到过那头巨兽出现。那头巨兽去了何处?”   我沉思了一秒后说道:“它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元笺认命般没再继续问我话,而是吩咐其他人警惕周围,然后带着人向某个方向走去。   两个拿着火把的人一前一后走在队伍两头,我就跟在元笺身后侧半步距离,最后我们来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台前面。石台上面试凹凸不平的花纹,里面隐约还有些已经干掉的血块。   “祭祀杀掉的动物所流出的血是被吸到这里来了吗?”我习惯性地动了动鼻尖,嗅着附近空气的气味。那头被我吃掉的犄角野兽的气味,这里显得更为浓郁。   不会是它的窝吧?我在心里嘟囔着,走上前东看看西瞧瞧,果然在石台后面一点的地方发现了野兽用来做窝的干草和其他动物皮毛、羽毛。我估计可能原本它就睡在这里,但是察觉到我们来了,它以为是给它送食物来的那些人,因为时间也对得上,所以一度走到洞口处,在洞口附近徘徊,所以我们才会感觉到它呼出的气息。   但是这个石台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我看着动物皮毛下面隐约露出来的一些纹路,心里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发现了什么?”元笺问。   “只是一些推测。”我说,“话说回来,你想要什么时候让我去杀了袁勇呢?有时间约束吗?”   “袁勇?”她愣了一下,似是没料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个。随后认真思考了几秒钟,问我需要多久才能杀到人。   “大概……三天吧。”我说,“从这里到那山寨来回需要一天时间,找到人再找到机会需要一天到两天的时间。估计三天后你在这里就能看到我提着人头回来了,当然前提是那人一定是在山寨里面活动。”   “这么快?”元笺惊讶地看着我,仿佛是在看怪物。“不需要一个月或者更久吗?”连一旁的单澈等人也在惊讶地看着我。   “呵呵。”我微笑不语。   “现在可不是说大话的时候。”单澈皱着眉头看着我,显然也不认为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   “既然不相信,那你们自己给我个时间限制?”   “不了,就按你说的,三天后我要见到袁勇的人头。”元笺摇摇头拒绝,然后转身就走了。“大家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出发去军营。”   出去之后,我看到了郑仁涛,还有几个部下也在。虽然失算被山贼杀了不了,但总归现在大家算是又聚集在了一起。我看到元笺对单澈小声吩咐了什么,然后单澈又去跟郑仁涛说了什么,期间,那厮还偷偷抬起头来快速瞄了我一眼。   不就是觉得我不靠谱吗想要重新找个杀手来吗?反正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说实话,我发放到江湖上的一杀令双杀令和三杀令其实被很多人当做是笑话,更何况代价是要付出十年寿命!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人相信?即便是相信,也只有在走到绝路的时候死马当活马医地找上我,要不然,谁愿意白白减去十年的时间?也多亏是这样,我接到了单子所杀的对象无一不是那种势力很大,武功高强的一方之主。所以我杀的时候通常不会只杀一个,而是几十几十地杀,顺带补充自己为数不多的寿命。   我帮别人杀人和我自己杀人所得到的寿命是不一样的。前者是通过一纸契约,只要目标死亡,我就能得到委托人身上的十年寿命。而后者的话,因为没有契约,是被动地收取寿命,所以每杀一人只能得到对方身上一年的寿命,有时候遇到将死的活不过一年的,也只是得到对方余下的时日而已。   当我的时间耗尽,没有再补充的时候,就是我再次回归混沌的时候。因为我不会死。 第10章 张潇潇   当天晚上我就走了,元笺给了我个地址,让我事后直接去那个地方找她。我拿着她给我的私人令牌走了,但暗地里还是又悄悄地回来跟了他们一路,直到他们第二天黄昏抵达了殷朝驻守在边疆的天威军的营地。   我一路搜魂一路上了山寨,在山寨上转了一圈,搜了不少人的魂,极大地满足了内心的八卦后,将晕掉的人往猪圈里一丢,施施然来到了聚义堂。聚义堂坐满了十几位好汉,气氛很是凝重,似乎是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耐心地等会议结束,听着里面的人咆哮拍桌子砸兵器……闹哄哄了很久后,里面的人终于一个接一个地出来了。我再探头一看,里面只剩下了袁勇一个人满面愁容地坐在首位上。   我当然知道他在愁什么。他们养的那头犄角神兽被我吃了,他们的人不能再变成头生双角、力大无穷的怪物来对抗军队了,他们当然得愁。   那头不知道什么名的犄角神兽听说是被山寨的军师巫山养大的,而巫山每次施法的时候都要通过这头犄角神兽来完成,那石台起的就是传送力量的作用。当巫山在施法的时候,犄角神兽受到召唤,就会跳到石台上,将它的力量传到山寨里每一个人身上。但是这是有副作用的,每用一次,犄角神兽的力量就会减上一分,这并不能只通过进食就能补回来。所幸后来有了陈老爷子每个月的祭祀,那祭祀流的血被石台吸收,极大地弥补了每次施法后犄角神兽的虚弱状态。巫山发现这一点后,才有了唐全抓了陈公子来威胁陈老爷子合作,叫秦守每个月来送东西。估计陈老爷子每次祭祀时所用的祭品都是用他们提供的,这样被石台吸收的血气才足够恢复犄角神兽。   袁勇死了,整个山寨一个晚上后全乱了,我顺势还放了把火。俯视下方火势几乎蔓延了整座山头,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出来救火了,可我还是没有找到我想看到的身影。   是不在山寨里吗?我又跑去后山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人,难不成这里有什么暗道,他躲在了密室里?找不到巫山,我只好放弃,就此返回了军营。   天威军没有放过此次机会,那边山贼刚乱起来,回来的侦察兵一个接一个汇报真实情况后,将军张满德终于下令攻打山贼。   我去的时候对方正在列兵,守卫的人很少,我顺利地绕过他们来到了元笺所在的营帐,趁单澈不注意溜了进去。   我把裹着袁勇头颅的袋子往正在喝茶的人的面前一甩,袋子在桌面上滴溜溜转了几圈后停下,同时绑在上面的绳子散开,露出了里面圆滚滚的物体。   我突发奇想地喊道:“客官,您要豆腐鱼颅上来咯!”   “噗!”元笺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同时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壶,茶水洒了她一身。   “小姐!”守在门外的单澈瞬间破门而入,“噌”地一下就拔出了剑刺进桌上那“豆腐鱼颅”中,然后挑到了一旁,接着顺势护在了元笺身前。   “无事。”元笺从容地擦掉身上的茶水,让单澈把剑收起来,再叫人进来把地上那个不知道滚到了那里去的头颅捡出去。   她嗔怒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转身走进屏风后,把湿透的外衫换下。单澈面色尴尬地退了出去,还不忘把我也叫出去,再喊了个婢女进去伺候更衣。   我抱着刀无聊地站在帐篷外,看着单澈在不远处检查那只头颅是不是袁勇的。   “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耳边传来元笺惊讶的话语。   我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问:“什么时候杀第二个人?”   “不急,等着件事情结束之后。”元笺说着,目光一直落在远处的头颅身上。没多久,那人头就让单澈叫人下去找地方埋了,他自己则走过来汇报情况。   两人之间的对话明显没有什么避讳,就这么直接在我面前谈开了。内容无非都是关于殷朝朝堂上面的事情。我没什么兴趣,问了他们陈幸在哪,就找了个军爷领我过去。   现在这么无聊,正好可以去溜溜狗!   “这里就是练武场了。”   我丢给军爷一块碎银作赏赐,当下运起轻功,飘到了石头身边。此时石头正被一根绳子系在场外的阴凉处,吐着舌头看着场内尽情挥洒汗水的陈幸。   “好久不见!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我走过去在它旁边坐下,从怀里摸出用油纸包好的牛肉干,丢给它一块,再放一块在嘴里嚼。要是现在手里还有一壶烧酒就好了!   石头不客气地吃着我的牛肉,没理我。   “陈幸要从军了?”我随口问道。   那倒没有,石头说,只是学一些外家功夫而已。   “教她的那个姑娘是谁?”   本名张潇潇,她父亲是天威军的将军张满德。石头回答。   “功夫不错!”我赞扬道。   说完下一秒,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就飞了过来,直直剁进我身后的木栅栏上。   “腕力也不错!”我无视来人的挑衅举动,继续夸道。   张潇潇大步走过来,把剁进木头里的钢刀取下,回过头快速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最后视线停在我怀里的刀上。   “看来你也是使刀的,怎么样?跟我来比一场!”那姑娘非常自信道,“你要是输了你手里的那把刀就归我了。”   原来是看上我的刀了!我恍然大悟。我低头认真审视了自己手里这把刀——刀长三尺三寸,刀身较厚,刀面也比一般的刀要宽一点,没有什么是特别突出的,这姑娘到底看上了哪一点?   “我不想跟你打。”我说。   张潇潇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她,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   “难不成你是怕了我吗?”她试图对我用激将法,“呵,胆小鬼一个,连应战都不敢还拿着刀有什么用,还不如回家去绣花吧!”   “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我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年龄了,也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什么。你还是换个人吧!”我挥挥手,在石头目瞪口呆中做出赶人的姿势。   大师风范啊!石头兴奋地嗷呜了一声。   我一脸迷茫地看着它,不懂它为什么这么兴奋,用眼神回复道:“我本来就是大师级的啊!”   “说得你现在已经是个高手了似的!”张潇潇气得脸发红,“看你年纪也才跟我一般大吧,就在这学人家倚老卖老了,你有这个资格吗?”   我回头上下扫了她一眼,问:“敢问姑娘芳龄?”   “……双……”张潇潇忽然意识过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等等,女孩子的年龄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   “哦。”我本来就看出她的年纪了,她说不说都无所谓。“那名字总能说吧?你挑战人的时候都不报家门的吗?”   “我……”她语塞了一下,随后惊讶地看着我,“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没跟我说过啊!我该知道吗?”我无辜地看着她,心里却暗道:这种时候怎么能承认认识你呢?   “你到底是谁?”张潇潇忽然警惕起来,举起刀对着我,摆开了架势。她的声音不小,附近正在练武的士兵都被吸引了过来,一听到这里有可疑人物,立马操起家伙奔过来,把我团团围住,连石头也不能幸免于难。   “汪汪!”石头使劲地狂吠起来,衬得此刻的场面更乱。   陈幸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匆忙地跑过来一看,见到的就是我被人围住的情景。她眼底浮现着急,想拜托人去把元笺找来,可人张潇潇在场呢,谁会听她的,她只好自己跑去。   虽然被人团团围住,还被拿着兵器指着头,可我一点焦急都没有,更多的是在纠结——是把元笺给我的令牌拿去证明我的身份呢还是就这么戏耍他们一顿后逃走呢,想来思去,我选择了后者。   特制的□□“不小心”掉了出来,不大不小的空间里瞬间弥漫灰白色的烟雾。我看到十几把红缨□□到了空处,大笑着翩然而去。   “别让她给我跑了,给我追!”远远传来张潇潇气急败坏的声音,而我早已走远。那么好的烟雾掩护,此时不用妖法更待何时。我可不像那些道行低的小妖,施个法还会搞出一阵阴风。   不管元笺赶来后如何为我收场,我可以肯定的是此刻的单澈一定是在说着我的坏话。趁没有人在帐篷里,我把一只信鸽留在了那里,附上纸条——“若有事找,提前一天让信鸽传信。”然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帐篷,虽然有值班的士兵守在帐篷外,可一介凡人又怎么可能看得到我呢? 第11章 翼兽来袭   我在最近的一个城镇里闲逛了几天,打算前往北方的城市吃烤羊、喝羊奶。本以为对方至少要三个月后才会来找我,结果没想到才十几天过去,那只信鸽就扇着翅膀飞了回来。   “怎么回事?”我没瞧见它脚边竹筒里有纸条,便开口问它。   “情况有些严重,我见势不对就飞了回来。”信鸽小七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不重要的都一笔带过,重要的都详细讲了。   其实事情过程大概如下:袁勇被杀,山贼内乱,张满德将军率领天威军攻打山贼,进程十分顺利,因为敌人来不反应就被攻进了山寨,且途中没有出现任何非人的力量阻挡。短短几天,山寨就被攻破,所有人全被俘虏。然而在天威军扫荡完山头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巫山。然后几十头奇怪的巨兽出现了,鹰头牛角狮身,腹侧长着双翼,把张满德将军连同几十人一起困在了一个山谷里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攻不进去。消息传回去后,张潇潇二话不说就骑上马去救自己父亲了,元笺和单澈也带人准备去营救。结果天空中又飞来几头一模一样的鹰头牛角巨兽,将一行人拦了下来。   突然现身的怪物让附近的人感到震惊,而且这怪物是今天才出现的,不出明后天,这里肯定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流言。小七特地飞回来告诉我,无非就是在征求我的意见——救还是不救,毕竟生意还没完,我的雇主还在那边,随时有可能受到生命危险,生意随时会中断。   我思考了一下,冷笑道:“没那么简单。那可是天威军的驻扎营地,天威军是什么身份?几万人在那里还对付不了几只翼兽吗?几万只箭朝天上一射,是只鸟都会给射下来。”   “可问题是——”小七犹豫了一下道,“有只翼兽把元笺姑娘抓上天去了,若是放箭的话……”后面的内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也不难想象是什么。箭头稍有一个不准,就会招呼到元笺身上。   “算了,我去瞧瞧吧。”我叹了口气,体内妖力涌动,空间顿时被我撕开一道口子。也不知道对方被翼兽抓上天了多久,期间要是翼兽稍有抓不稳的话,从万里高空掉下来……啧啧,还真是一点也让人慢不得动作啊!   路过城门上方的时候我就看到从天威军里快马赶来通报消息,难道十万天威军还拿不下几十只翼兽吗?离军营越来越近,我远远地就听到了天空里不断传来嘹亮的鹰鸣,军队躲在城墙后面,只要稍有一个人露出身来,就会被疾驰飞来的翼兽抓走,数百支箭袭来都没能阻止扑来的翼兽,无一不是被翼兽的双翅拍飞,就是被它扇出的气流卷走,完全近不了翼兽的身。   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能再这么明目张胆地用妖力了。我来到了一个城墙外的一个高地,仔细观察着城墙下方和天空的情况。   一共十只翼兽,没有发现抓走元笺的那只。   “在那里。”小七扇着翅膀喊了起来,洁白的翅膀一指,却是那高高的城楼楼顶。我看向那里,果然看到了一头翼兽匍匐在那里,爪子旁边那个着白衣的女子估计就是元笺了。   天威军那边早已发现了元笺被带到了城楼上面,正试图组建一支队伍去营救,可那城楼实在是太高了,足足有九米高,要想上去就必须搭建云梯,然而这还不是最难的,难的是要想在爬上去的时候不被其他的翼兽骚扰失足落下就十分困难了。为此,天威军不惜派出了最精英的弓箭手去阻拦翼兽,可还是挡不住翼兽飞过来时翅膀轻轻一扫,就把云梯上的人都扫了下去。   “它们的羽毛很厚实,普通的弓箭伤害不了它们。”我观察后暗暗得到了这个结论。   “若是用火烧呢?”小七问。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毕竟是在他们的地盘上,用火攻的话……万一把自家的东西烧毁了怎么办?”我说,“若是现在有敌军趁机攻击的话,天威军的处境将变得十分困难。”   我边说着,目光一直落在那边,边观察着他们的举动,在他们再次要准备冲上去救人和翼兽周旋的时候,悄悄潜伏到了城墙底下,双脚用力一蹬,就这么攀着城墙游了上去。趁翼兽和天威军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的时候,我顺利地攀上了城墙,准备往城楼上爬去。谁知一支暗箭突然从我身边擦过,随后紧接着是第二第三支利箭。   “给我把那个人射下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无情地响起。张潇潇说着,同时搭起弓箭朝我射来。   顿时,数十支箭朝我射来。   “靠!”我连忙唰唰唰往上爬去,灵活地躲开射来的利箭,以及翼兽的翅膀拍击,在众将士的目光下率先登上了城楼。   “唳——”耳边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厉鸣,我拔刀,转身落下,干净利落地把那只牛角鹰头斩了下来。下一秒,那翼兽的身体连同被我砍下的头颅一起化成了烟雾,消散在了天地间。同时,身后一支箭射进了我的后肩,铁铸的箭头从我的肩窝穿了出来。   这支箭的力道真猛!我暗叹道,转过身去看是谁射出的箭,结果迎接我的却是下一支射向我心窝的利箭。   我果断地向后仰去,卧倒在地上,避开了这支箭,以及下一支箭。城楼楼顶面积不小,足够我和元笺两人并排躺在这里,此外还有很大一部分空间。   下方的交锋还在继续。   “喂!醒醒!”我侧着头喊着。元笺很快就醒了,醒来的瞬间眼神还带着点惊惧,可看清面前的人是我后,她眼底的这点惊惧很快被掩盖了下去。   元笺稍微起身环顾周围,发现只有我们两个,而那只抓她来的翼兽不见了,有些奇怪和惊讶。   “你怎么在这……”她问。   “我来救你了。”我说着,坐起身,点住肩上的穴道止血,然后用内力把那只箭震了出来。   “这支箭……”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把箭□□。   我满不在乎地说道:“上来的时候单澈那小子的箭射偏了,射到了我身上。”顿了一下,随及换上认真语气说道:“元笺,你以后告诉他,他要是再敢把箭射偏射到我身上来的话……”说到这,我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刚才那只箭是真的想要我的命,要不是我躲得快的话……虽说这并不能杀掉我,但是这要是射中了我的心脏而我却还好好活着的话,岂不是说明了我不是人?   元笺沉默。忽然她开口问道:“你说你是来救我的?”   “嗯。”我点点头,指指下面的军队道,“不过他们不知道我是来救你的——方才还有人想把我射下来,十几个弓箭手齐齐转火,几十支箭就朝我飞了过来。”   “……你的身份我跟他们解释过了。”潜意思是你可以去跟他们表明身份,让他们配合你,你就不用冒这么大的危险。   “呵,下次再说吧!”我委婉拒绝。我身份特殊,不好认识那么多的人。   “给你防身。”我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丢给元笺,“我走了。”说着,我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纵跃从城楼上跳下,把手里的长刀挥得密不透风。   “看刀!”我大喊着,一手拽住一头近在咫尺的翼兽,将自己拽上了它的背。   “唳——”翼兽惊惧地嘶鸣着,在天空上横冲直撞。我骑着它,用刀背敲打着它的头,将它驱赶到我要去到的地方,用顺手夺来的弓箭把附近的几头翼兽射落下来后,一刀把自己身下的这只劈成了灰,再反身把射向我的箭拍飞,使出一招“泰山压顶”,身子快速落下,落在城墙上形成一圈强劲的气流,掀飞了周围的士兵。然后,趁人还没来得及围过来的时候,我赶紧施展轻功逃了。   一共十一头翼兽,十头在天上飞,一头在城楼上看着元笺。然而却被我杀了五头,剩下六头在城墙外远远地飞着不敢靠近。   看着元笺顺利被救下来后,我写好一封信让小七在夜里带过去给她,然后自己跑到山寨那边探查情况去了。   这一去,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情况是有多严峻啊!虽说天威军兵力有十万,可是剿匪的话也不是全都去,张满德和几位副将只带了一万兵力攻打,剩下那些有三分之二在主要关卡守着,剩下三分之一则是在距离主要关卡外一百里的小城里驻军。   攻打完山贼后,兵力还剩下八千。但是因为地形不够广阔的缘故,这八千兵在小小的山谷里有些施展不开,反倒被几十头翼兽打得节节败退,直到出了山谷到了林子里,有了树木的遮挡,众将士才合力抓捕下一两头翼兽来。   他们也发现了这些翼兽一杀死就会化成灰烬的这一事实,这让军心再次动摇起来——尸身化成灰烬,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这些大家伙并不是活生生存在的,可能又是那帮贼人的军师不知从哪里召唤来的怪物。能召唤出来,就说明不只这些,而是更多,这样周而复始,他们的军士一个接一个倒下,怪物却越来越多,这怎么不叫人崩溃!   与此同时,不光是我,他们也发现了俘虏的数量越来越少。这些本来是这个山寨里的山贼,然而却在某个夜里却一下子死了几十个。第二天就发现翼兽的数量比之前多了一倍。   献祭!   我马上意识到这点,这世上唯有一样东西可以利用人类的生命作为兽神的祭品来召唤出兽神的坐骑——角狮去对付敌人,那就是百兽令。   百兽令号称可以召百兽,但并非真的是人们常见的那些动物,而是传说中的神兽。据说殷朝的开国皇帝当年打下这片江山,这百兽令功不可没,但因为是要牺牲人命才能使用这百兽令,有伤天和,故而封在皇家祖庙里,留下祖训,不到危亡之刻不得使用。没想到,如今却是流落到了民间,还到了贼人手中。   我忽然有种猜想:他们这个时候来攻打山贼,不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这百兽令。估计现在这百兽令就在巫山手中,在这帮山贼里头也只有他懂得使用百兽令。 第12章 无心?有意?   距离我去救了元笺已经过去了三天,附近的道士僧人有能力来帮忙的都来了,没来的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其中较为有声望的东虚道长和云游僧人觉空大师早在元笺的邀请下先一步赶来,如果那天我没去救元笺的话,她也会被马上赶来的两人给救下。   所幸两人都是明事理的人,虽然看出了小七的妖身,但是却没有像那些自诩除妖人的老顽固一样见妖就除。   我是在某个白天溜进军营去的。那个时候张潇潇在练武场训兵,元笺和东虚以及觉空在某个搭起来的简陋亭子里聊天。   “有远客来了。”东虚忽然摸着他的山羊胡,抬头对着我来的方向说道。   “阿弥陀佛。”觉空双掌合十,“龙掌柜,近来可好?”   我同样双手合十还礼,依次向两人问好后,才轮到元笺。“现在她是我的雇主。”我郑重无比地向两人说道。东虚和觉空露出了然的神色。   “没想到元施主居然找了你。”觉空道。   “嗯,也确实只有你能帮到她啊!”东虚同样叹道。   什么鬼?我疑惑地看了看元笺,发现她同样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但那两人却没有再说下去。   我把从小青那里拿来的茶叶赠给觉空大师,再把自己酿了几百年的酒送了一壶给东虚。元笺在一旁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凭空拿出这些东西,欲说还止。   “敢请道长和大师解释一番。”我一脸严肃地说道。   东虚胡子一抖,动作却十分利索地把那壶酒收进了怀里。“咳咳,天机不可泄露。”他说着,眼睛却瞄了元笺一眼。   觉空是个出家人,倒做不来像东虚一样的事情。只见他双掌合十,心平气和地说道:“老衲以为,如今还是先以大事为重。”   得,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默默在一旁位置坐下,听他们说起当下的事情。   “不知元姑娘可否告知龙掌柜的身份?”东虚收起刚才的不正经,一本正经地看着元笺问道。   元笺沉默一秒,随后回道:“不曾。”   于是我眼巴巴地看着两人,本以为接下来就到了要告诉我事情真相的时候,结果东虚毫不留情地来了一句:“既然如此,那还请龙掌柜先去刺探一下敌方军情。”潜意思就是你可以走了。   靠靠靠靠靠靠靠!   我气呼呼地离开,快要走远的时候我忽然意识过来自己在这军营里还有人不待见我,我赶紧停了下来,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张潇潇的身影。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听到有人喊我。   “龙掌柜请留步!”回头一看,原来是郑仁涛。   “什么事?”我故意板着脸,但心里清楚除了元笺外其他人是不会让郑仁涛包括他自己是不会有事来找我的。   “那个,龙掌柜,你别介意啊,我家小姐身份比较敏感,所以……”你懂的。   我看着他脸上的神情,自动在心里补完了他未说完的话。其实我也没多大介意,这种事情我完全理解,因为我也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   “小姐她非常感谢你救了她两次……”   除了翼兽那一次还有哪一次?我下意识回忆着。   “所以特地叫人从北方带了几头羊下来……”   嗯?羊?我注意到这个字眼,可是把羊从北方带到这里来,这里虽然不是南方但也偏南了,三天的时间不够吧?我下意识认为她是从翼兽那次之后才下的命令,于是我疑惑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是在更早之前……”郑仁涛解释道。   更早之前?那又是什么时候?郑仁涛说是那次失散后在山洞外面聚集,大家从山洞下面出来后,元笺吩咐单澈,而单澈跟郑仁涛说找人带羊下来。   哦,原来是那次,我还以为那次是要重新找个杀手代替我呢!害我胡思乱想了好久。   “军营里面的大厨是北方的人,在怎么烤出最美味的羊这方面他可是最拿手的,龙掌柜你就瞧好吧!”   说话间,我已经跟着郑仁涛来到了厨房这边,远远就看到了中间一块空地上升起熊熊大火,上面架着一头羊,两个人正在满头大汗地翻转着这头羊,还时不时往上撒调料。   看得我两眼发光。   “龙掌柜不急,小姐说了,这头羊全是你的。”郑仁涛默默地抹了抹额上无形的汗,维持着身上的风度说道。他把我领到一处阴凉地方,那里早就摆好了矮桌和草席。我盘腿坐在席子上,就等着羊烤好上桌了。   “要不要一起吃?”我客套道。   “不用了。”郑仁涛再次抹了抹额上无形的汗,借口有事离开了。   “帮我谢谢你家小姐啊!”我冲他远远喊道,心想元笺真够大方。我感觉自己无形之中好像抱上了一张粮票的大腿。   不得不说,那个厨子的手艺真的非常好。一条羊腿被切成片端上桌,我顾不得还冒着热气就抓起筷子夹起羊肉往嘴里送。期间,先后遇到几个在休假的百夫长和副将之类的,我又吆喝他们一起来吃。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被我请过来,一头羊几乎眨眼功夫就进了十几个大男人的肚子里,各个还都意犹未尽。   “我说各位,光有肉没有酒没意思,现在肉也没了,大伙愿不愿跟我到城里喝酒去?我请客。”我一脚踩在矮桌上十分豪迈地喊道,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摔在脚边。   “走走走!”大伙一看,气氛十分高昂吆喝道。   “可前方那些怪物还没消除,我们就这么喝醉了……”人群中依旧不乏理智的人。此刻有人提起,人群中喊走的声音顿时变弱了一些。   “怕什么?那边不是有那什么道士吗?”我道,“再说了,你们那天没看到姐姐我的英姿吗?看我一箭一头把它们射下来。况且,不就是一头会飞的鹰头猫吗?你们怕什么?”   血气上涌的年轻人很快就被我激起了血性,由我领头,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军营出发,来到了城里最大的酒楼里喝了个不醉不休,再去了醉花阁听曲子。众人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天亮了,自然是躲不过军法处置,每个人都被拉下去打了八十板子,还被扣了这个月的银两。   这是我在外面打理完自己,换了套衣服后回军营后听这帮人诉苦时才知道的。我说八十板子算什么,你们皮糙肉厚的就当挠痒痒得了,喏,这是三百两,就当是我赔给你们的医药费和这个月的银钱了。   大伙眉开眼笑地回去了。可没多久,元笺来找我了。   “看不出龙掌柜挺有钱的啊!”她面无表情地说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手中的折扇。   我莫名地打了个寒战:这天气怎么突然间变冷了许多?看着元笺眼底的冷笑,我莫名有些心虚。   “还去了醉花阁,花魁弹的曲子不错吧?”她走到我面前,整个人几乎要贴在了我身上,说话时吐出的芬芳清晰扑打在我脸上。   “是是是挺不错……”我抖着声音,下意识后退拉开距离,结果对方却往上踏出一步,再次逼了上来。直至退到不能退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片,只剩下了眼前的容颜最为清晰。   就在我连对方这张容貌都要看不清,深深陷进她的瞳孔中的时候,嘴唇上却陡然传来湿热柔软的触感。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但那触感停留的时间很短,短得让我以为是错觉,恍惚间听到对方一声轻叹,我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然而看到的却是对方掀开帐篷离去的背影。 第13章 巫山和百兽令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我措手不及。我正在思考要下次见面的时候要怎么反应的时候,却得知人已经离开了。   去了哪里?没有人能准确告诉我答案。   我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军营,总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身处在城外的山林里。   林子里有太多刚出生的精怪,意识懵懂地看着我,这种大多是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思维和意识,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大脑形同一张白纸。我找了棵已成形了数百年的老树精,问它这几天有没有看到一个道士和一个和尚路过。大树晃了晃树枝,顿时,整个林子的树木就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样泛起了波纹,这是它们特有的联系方式。   不一会儿,就有消息传回来了。我抬头看了看树精指给我的方向,一愣,那不就是前些时候我们待过的陈家村吗?说到陈家村,那陈家公子在山寨被攻下后就被救回来了,如今正在府中休养。可是他们总不可能是去探望人去了吧?   我正思考着,突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几乎只有一瞬,可我还是捕捉到了震动传来的方向。   还是指向陈家村。   我立刻赶去那里。   不多时,我远远就看到一大片树木倒下,其中一头兽不兽人不人的人形怪物正在继续毁坏林子,东虚和觉空在怪物周围正在对付它。两方看似势均力敌,可怪物那边却隐隐占了上风。   我的视线继续游移,终于在一帮人层层保护的中间看到了元笺。还好没有受伤,我下意识松了口气。   我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落下,问道:“喂!能告诉我发生了什……等一下!是自己人!”   没等我说完,就看到十几支箭头对准了我,我赶紧表明身份让他们别轻举妄动。   元笺看到我后,神色明显松开了一点。她让人把弓箭收回,转而把视线移到现在正在激烈战斗的场中。我来到她身边,问道:“你们怎么会惹到这么个东西?”   “他是巫山。”元笺紧锁着眉头道,然后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原来元笺觉得这个山洞没那么简单,跟道长和大师两位说了一下后,众人都觉得有道理,所以再次来这里仔细探查了一番,结果发现一个暗门。暗门后面通往山寨后山,里面还有一个十分隐秘的密室,里面有各种野兽的残骸,当时巫山就坐在这些残骸之间。而后,不出所料,那百兽令也在巫山手里,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献祭给了百兽令却又不死,将自己变成了如今这副看起来像是人形野兽的模样,普通的兵器压根就伤害不了他。   “有什么办法打败他吗?”这种情况我也从未听说过,如今一听也觉得颇为棘手。“那百兽令现在在哪?”   “暂时没有。”元笺摇摇头,又道,“那百兽令如今在他体内,不知具体在哪。”   正当我们认真想着对付方法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大喊:“快逃!那家伙冲过来了!”   我闻言扭头一看,瞬间瞳孔一缩:好快!几乎是眨眼功夫那巫山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我下意识拔刀,一条细长的黑影迅速甩了过来,连人带刀都抽到了一旁。   此时浑身火辣辣的疼痛感,我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了?我有些恍惚地想,余光无意看到那条把我抽飞的尾巴在将其他人抽到一旁的时候,此刻元笺身边终于没有人再护着她。   “小心!”我下意识喊出声,身子却先行动起来闪到了元笺面前,锋利的爪子从五指探出,迅速切向那条尾巴。   霎时鲜血四溅。   “龙清!”晦涩沙哑的字眼从人形怪物的口中艰难地吐出,语气中透露出怨恨和阴毒,仿佛我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我要杀了你!”伴随着这句话,巫山一爪子拍向我。   “我要喝了你的血!”一尾巴猝不及防地甩来。   “抽了你的筋!”   “扒了你的皮!”又是一爪子。   “用得着这么深仇大恨吗?我是挖你家祖坟了还是杀你全家了?”我一脸迷茫地躲着他的攻击,脑子里快速思索着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得罪过他。   回应我的是一记尾鞭。   正当我要反击的时候,却听到对方突然冷笑问道:“你可还记得巫修诺这个人?”   巫修诺?我神情恍惚,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那会儿还是三百多年前,殷朝还是建国初期,巫家是当时最大的家族,而巫修诺在当时被誉为最年轻有为的国师。后来呢?我们又是怎么有了交集的?好像是有人拜托我杀掉他,至于原因……我隐约记得是个人恩怨,好像是关于一段两个好友爱上同一姑娘之后反目成仇的故事。总之我后面杀掉了巫修诺,也记得从那之后不久巫家就开始没落。然后呢?似乎是雇我的那个人害怕事情败露,又雇了别的人来追杀我,被我反杀回去。由于他在事情结束之后对我起了杀心,这算是毁掉了契约的一部分,所以他受到了契约的反噬,没能活过三十岁。当然这还没完,毁约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他死之后,他的所有子孙后代都会受到契约反噬的影响,每一代出生的孩子都只能活一个,若想再生一个,那么必须杀死掉活着的那一个。可那家人姓什么来着?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单澈!你在做什么?”忽然耳边响起元笺焦急的喊声。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寻找单澈的身影,却在下一秒听到兵器刺进肉体的声音,黑色的刀尖从我的腹部淌着血拼命伸了出来。   是了,那家人姓单,单澈的单。   我想起来了。   这把我用逆鳞打造的刀,最后还是被人送回到了我身体里。   “哈哈哈!”前方巫山阴笑着趁机使出一招黑虎掏心,将长着锋利爪子的手捅进了我的心口处,试图抓住我的心脏,但是动作却一顿,取出来的只是一滩血肉。   “难怪!”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心,忽然陷入癫狂狂笑起来,“难怪难怪难怪!难怪你那么无情!”   “一个没有心的人,又怎么懂得怜悯呢?”巫山说,“本来是多么幸福美满的家庭,全被你给毁了!连还没出生的孩子你都没放过,你可真是狠心啊!”说完,又是狠狠地一爪子。   我被身后的单澈制住身子无法移动,只能强硬地同样以双爪对抗住巫山的爪子。“没有心又怎么样?”我喊道,“我只杀了巫修诺,其他人的死虽说与我有关系,但不是我亲手杀的,这一点你要搞清楚!杀他们是单家的人!”   “有区别吗?”巫山加大的手上的力道,“你自己都承认了他们的死与你有关!是不是你亲手杀的有什么区别?”   “至于单家的人……”他又道,“哼!我同样不会放过他们。”说着,他再次甩出尾巴,再次刺穿我的胸口,连我在内将我和单澈串在了一起,然后狠狠地甩了出去。   单澈当场身亡。   说实话,我对这个毒舌冷漠的少年印象还是蛮不错的,怪只怪天意弄人。早在当日我杀了巫修诺后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巫家后人会找我报仇,比起那嫉妒心强的单幻海,巫修诺可谓是君子。怪我当时急于得到寿命,答应得太草率,契约已经形成,哪怕是我也不能反悔。   巫家没落后,我因为心存愧疚,所以收了当时一个巫家子弟为徒,教他武功,教他巫修诺还未来得及传下的神鬼之术。后来那人成了巫家的家主,巫家在他的带领下虽然不复祖上辉煌,可却也是一方富贵了。至今为止,巫家的人只知道有这么一个贵人在帮他们,却不知道是我,若是知道的话,恐怕就算死也不会稀罕我的愧疚吧。   总之,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东虚和觉空也只是隐约知道如今的巫家或多或少有我在照看着,至于原因我没跟他们说过,也没跟其他人提起过。   我拄着黑刀站起身,吐掉嘴里的鲜血,握紧了刀柄。我说道:“你想杀了我没那么容易,我要是那么容易死的话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说着,我看了一眼元笺,她对我指了指腋下,我了然点点头,举刀冲过去,灵活地躲开他的攻击,旁边还有东虚和觉空两人在进行骚扰攻击,我很快就近了他的身,一刀砍进了他的胳膊里,然后松开刀,上前跨出一步,一手扣住肩膀,一手捉起他胸前的皮毛,用力往前摔去。   东虚趁机操控着飞剑将它钉在地上,觉空口里念念有词,一个大大的佛印出现在巫山的上方。我趁他动弹不得的时候直接卸了他的一只手,现在轮到我把锋利的爪子刺进他的身体里了。   “没有!”他的腋窝处被我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但是却不见那百兽令的踪影。   “在另一边!”东虚喊道。   然后巫山突然一声大吼,就把东虚的飞剑全都震开了,连觉空的佛印也被震碎。由于我离巫山比较近,虽然我没有被这吼声震开,却也受到了影响——脑子里一片嗡嗡之声。   巫山趁机逃走。   就在这时,一个闪着五彩光芒的信号弹从不远处飞过来,好巧不巧地在巫山脑袋处炸开,砰地一声开出一团巨大的烟花来。我在心里感叹元笺把这烟花放得真准的同时猛地扑了过去,将巫山扑倒在地,爪子十分准确探入另一边的腋窝,把那百兽令生生从他身上撕扯下来。   “吼——啊——”先是一声野兽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接着变成了人的声音,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没有声音发出的时候,巫山的尸身化成了一层灰,消散在了空中。   “结束了吗?”我呢喃着,手里沾血的百兽令悄然从我手中滑落,我眼前一黑,意识顿时消散了过去。   隐隐之中,我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生我的那片混沌之中,什么都没有,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可以触碰的实物,只有黑暗,但却令我十分安心。   之后,我就像是很平凡地睡了长长一觉后醒来,醒来的时候发现时间还早,刚过凌晨,就是不知道这一睡是不是过了几天,还是一个月。   我摸摸身上的伤,已经愈合了,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我苦笑,这一战不知道花了我多少时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挣回来。这一点我跟世上的其他妖和人都不一样,因为我没有时间。若是一个人受了伤,那么花了一天半个月可能伤口就会愈合了;然而我不一样,我若受了伤,却没有时间恢复的话,那么伤口就会一直留在我身上,开始时什么样,以后也会是什么样。所以我必须不断与人签下杀人的契约,以此来获得我所需要的时间才行。   我穿好衣服下床,赤着脚出了门。   “呀!”接着是兵器落地的声音。值班的士兵顾不得把兵器捡起来,就一脸兴奋地喊了起来:“龙姑娘,你醒了!当日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大伙日夜盼着,你可总算是醒了!”   “你是……”我迟疑了一下,努力辨认了好久才看出眼前这个人是那天跟我一起吃羊肉喝酒的那伙人的其中一个。所以他口中说的大伙,指的应该是那帮家伙。   “龙姑娘你先在这等着,小七姑娘起夜去了,稍后就会回来,有什么事你可以叫她。我还要去把你醒着事禀报给元小姐。”说着,那士兵就要走人。   我急忙喊住他:“等一下,也不用急于一时吧。眼下天还没亮,她肯定是在休息中,不如等天亮再禀报?”   “那可不行。”士兵摇摇头,“元小姐吩咐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龙姑娘你醒了,就要第一时间去禀报给她,要不然按违抗军令处置。”   我无奈,只好让他去了。不一会儿小七回来了,一见到我就哭唧唧地扑到我怀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着她这几天是有多么多么的担心和害怕。   我安慰了她好久,她才停止哭泣,只在一旁红着眼不停抽泣着,弄得我忍不住去打趣她到底是白鸽妖还是兔子精,怎么眼睛那么红,然后不出所料地得到了她的一个白眼。   我进去穿好靴子,出去的时候小七紧张兮兮地问我要去哪,我说我饿了,要出去觅食。   大半夜的,上哪儿去找吃的?小七不准,死死地拦住我,说她可以让厨子做饭。   “哪来的厨子?”我疑惑。   “就是那天那个给你烤羊肉的那个啊!”小七说,“他可是元姑娘专门让人从北方请下来的厨子呢,就为了帮你烤羊。你看元姑娘对你多好!”   “是挺好的。”我回答,心想都喜欢我了还不对我好吗?一想到那天那个不是错觉的吻,我开始愁起来。无他,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换句话说,我怕我只是喜欢她,却无法爱上她。   爱这个字眼永远要比喜欢要沉重得多。人是情感丰富的动物,而妖相对来说要少一些,但他们都有心,受到情伤时都会难过和心痛。可我没有,我的左胸口里是空的,所以巫山那一爪什么也没有抓到。   我没有心,并不代表我没有爱恨情仇,没有喜怒哀乐,我只是,在这方面的程度上没有人类和妖那么强烈而已。   “你又要去哪?”此时元笺赶来了,夜里起风,她只在外面披了件斗篷就匆匆赶来了。一见到我穿戴整齐地站在帐篷门口,以为我又要突然离开,脚步顿时变得凌乱起来,几乎后半路是小跑着过来。   她一过来就紧紧抓住我的手,眉头微皱,脸上故作镇静,可眼底的情绪却出卖了她。   “我不去哪。”我下意识放柔了声音,反手握住她的手。“只是在床上躺得久了,起来透透风。”   哪知一旁的小七突然插话揭穿我:“元姑娘你别信她,她哪是起来透风的?她是饿了想跑出去觅食。”   我瞪大眼睛看着小七——几天不见家里养的鸽子就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腰间的软肉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对上元笺脸上满是危险的笑容,我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最后还是元笺轻叹一声,吩咐人去煮了宵夜。我看她脸上还有些倦意,便问:“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回去再睡会儿?”   她摇摇头,道:“不了,就在这陪你透透风吧。”   然后我们就在外面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见她已经困得身子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眼皮都睁不开了,便弯腰抱起她,转身进了帐篷里,把她放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我还没来的记端详她的睡着的样子,就听到外面有人汇报宵夜好了。我正要出去,却不料察觉到衣襟像是被人扯住了一般,那力道虽小,可我却无法将它忽略。   “先端回去吧,我天亮后再过去吃。”我压低声音对帐篷外的人说。   唉!好好的一顿宵夜就这么没了。我心里虽这样想,可奇怪的是却没感觉到有多大遗憾。我转身握住抓着我衣角的柔荑,在她床边坐了整个后半夜。 第14章 没有心=无情?   天刚微亮的时候,元笺起床了,这时我正在对着一大盘好吃的菜大快朵颐,一见到她来,我忍不住向她招呼过来一起吃。   元笺在我面前坐下,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这桌上的烤鸡烤鸭烤鱼……然后小七来了,将她面前的肉菜撤下去一大半后,摆上了一盘清汤和几碟素菜,然后再端上一碗晾好的粥。   我不说话了,默默地啃着自己的鸡腿,心想以后我们是不是必须要分桌吃才行。   吃完之后没多久,张潇潇来了。我以为是来找元笺有要紧事的,于是非常自觉地准备离开,结果却被对方直接叫住。   “我是来找你的。”张潇潇用她一贯嚣张的语气说道。可我怎么从里面听出了一丝丝别扭呢?   “哦。”我应道。   “喂!”张潇潇似乎对我的回话和态度有些不满,她重申了一遍她的目的——“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你难道不应该问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潇潇被我的两次“哦”弄得有些气馁,有气却发不出来,最后扔下一句“我代表天威军谢谢你啊”,把手里的一个小篮子塞给我,就气呼呼地走了。   “什么情况?”我一脸迷惘地看着渐远的张潇潇,再回味她最后那句感谢——我怎么硬是从里面听出了一股讽刺的味道?   “没什么。”元笺慢悠悠走到我身边说道,“我跟他们说是你拼死杀掉了巫山,从根本上解决了那些翼兽,所以他们十分感谢你。”   “原来如此。”听到这我就明白了,“那么山寨那边的危机也已经解决了是吗?”张满德将军本就被翼兽困在那边山谷,如今危机已除,自然是没有什么危险了。所以张潇潇这别扭孩子刚才是在感谢我?   我打开那小篮子上面的竹盖,里面顿时散发出糕点特有的清香气息。   “这可是张姑娘亲手做的呢!”小七忽然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身后,脑袋凑过来看了看道,“今早你醒了之后几乎全军营的人都知道你醒了,张姑娘当时就起床了,一整晚没睡,就为了做着糕点呢!”   小七很骄傲地对我说着,可我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了?”小七立刻紧张问道。   我随口一答:“也许是昨晚着凉了。”   天真单纯的小七立即就相信了,顾不得元笺在一旁就催着我赶紧回去休息,然后跑去为我煮姜汤了。我无语地叹气,她怎么不仔细想想,我又不是人,又怎么会生病着凉呢?   我施法收好装着糕点的小篮子,反正对方也已经知道我不是人了,所以我在她面前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跟我说说你的事吧。”这时,她突然说道。   我一愣,看着她——说我的什么事?   元笺又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说说……关于单澈……和巫山……这件事。”   他们的事?应该是指巫修诺和单幻海之间的情仇恩怨吧?我细细地回忆了一番,因为时间太过于久远,有很多细节我都不记得,所以只能将我还记得的跟她说了一遍。   “所以巫山要杀你,是因为你杀了巫修诺,害得巫家从此没落;单家想杀你,是为了摆脱那个契约诅咒,是吗?”   “应该是。”我点点头。   “巫家的事情我在史书上看到过,但上面提到有关于巫修诺的事情只是寥寥几笔。”元笺叹道,“可惜了这位绝世天才!”   “你在怪我么?”我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委屈。   “这怎么能怪你?”她摇头道,“这件事看似是你的错,但其实你才是最正确的那个。”   “不懂。”我老实道。   “你都说了你是个杀手,杀手只负责接单杀人,除非你是个不入流的杀手,否则哪会出现杀错人的情况?至于错杀人?那不在杀手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还是有杀手突然良心发现了,就不杀了呢?”我还在努力挣扎着,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说服谁。   “龙清,你到底是怎么了?”元笺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   “我……我也许只是有些难过。”我垂下头,脑子里乱极了,好像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没想。   “别胡思乱想了。”元笺突然抓住我的手,“陪我进城逛逛可好?把准备的东西买好,我们还要去西齐。”   “哦哦。”我连忙跟上去,把心里的烦闷抛到了脑后。 第15章 妖丹被取   等我们到了西齐凉城后,这已经是一个月的事情了,比元笺预计的时间慢了半个月,因为百兽令那边的事情实在是太出乎人意料了,所以元笺不得不在那里停留,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走。   走在凉城的街道上,感受着这里的与殷朝截然不同的人文气息,我内心不禁多了感慨。西齐的风气要比殷朝还要开放,这里的女性可以像男性一样在朝为官,为家谋生计。在殷朝,你在街上只会看到公子少爷调戏民女;但是在西齐,你可以看到女子调戏民女。   对,你没看错,西齐的风气就是这么开放。每次路过看到的时候我都恨不得离她们远远的,生怕她们上来把元笺给调戏了。好在一路上没有人来打扰,我们顺利地入住了客栈。   忘了说一点,因为单澈的死亡不在元笺的计划内,所以我们的人当中除了郑仁涛之外,还带来了一个人,顶替了单澈的工作。   那个人的名字叫张潇潇。   可想而知,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了吧?不知道对方吃错了什么药,一路上不断地找各种话题跟我聊天,从江湖上的八卦突然聊到她曾经养的马,思维跳跃之快,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转到这的。   我找了个借口出来,随便在街上找了个卖凉茶的老伯那里寻了个角落坐下,喝着碗里的凉茶,我的视线习惯性地不断扫视着周围,然后看到了郑仁涛和张潇潇。   吓得我差点呛了一口水,连忙丢下三文钱往相反方向走人,并暗暗祈祷那两人没有看到我。突然人群涌动起来,纷纷往同一个方向奔去,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我好奇地也跟过去看了看,本来只是无聊之下来凑热闹而已,没想到这一看倒是见到了熟悉的人。这下即使我想置身事外也由不得我了。   我来到的时候,现场似乎正在进行除妖行动。一个衣着邋遢的老道士挥着一把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一只体型巨大的灰白□□痛苦地躺在地上惨叫着,叫声十分凄厉。   夜音在一旁被两个彪形大汉擒制住身体,不停地挣扎,却也只能一脸着急地看着铃铛在地上痛苦的样子。   “放开她!我求求你,放开她!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放开她!”夜音大声哭喊道,“清姨,你在哪?快来救救娘!”   “音儿,你竟然认一只妖为母,定是被这妖迷惑了心!待我将这妖除去,让你恢复神志!”道长旁边的一个身穿劲服的女子提着剑义正言辞道,说着,她举起剑就要往铃铛刺去。   “住手!”我赶紧冲过去,拔出黑刀拦下这一剑,顺势将剑斩断,再一刀砍断那老道士的木剑,阻止他作法。   我捞起地上奄奄一息的铃铛,转头一刀逼退擒制着夜音的两个大汉,迅速扛起夜音闪人。   我把她们带到了桃花涧里,这里的是小妖们生活的和平地带,人类无法轻易踏足这里,这里可以说是妖的乐园。我曾经打算等我什么时候赚够了时间,就来这里安安静静地沉睡,没有谁会来打扰,所以这里也是所有大妖选择闭关的去处。   我在桃花涧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那里有着我亲手搭建的小木屋。木屋外有结界,所以不用担心我不在的时候会有其他妖闯入。我抱着铃铛,牵着夜音来到屋里,把铃铛安置好,确认她的情况无碍后,便把夜音叫到屋外的石桌旁,好生安抚了小姑娘的情绪后,这才开始问来龙去脉。   “怎么回事?”我问。   “有一个黑衣人……”夜音稳定好情绪后开始缓缓将我离开酒楼后发生的事情道来。   就在那天我离开酒楼后不久,某天夜里,一个黑衣人突然闯进了酒楼,把铃铛引了出去。夜音焦急地等了一晚上,但是接连等了三天后,铃铛一点消息都没有回来,夜音赶紧拜托附近的妖怪帮忙寻找,但是铃铛和那黑衣人就像是齐齐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踪迹都没有。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某天早上,酒楼像往常一样正常开张的时候,楼里的伙计白书在酒楼前发现了一只昏迷不醒的灰白□□,吓得赶紧将猫抱回去通知夜音。再后来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铃铛都昏迷不醒,不得已,夜音只好把酒楼的生意暂交给白书管着,自己则带着铃铛来西齐寻我。结果在西齐碰到除妖家族的人,本来铃铛有我设下的符咒,可以掩盖住她身上的妖的气息,但不知怎地那除妖家的女人却看出了铃铛妖的身份,并且一口认定夜音是被妖蛊惑了,所以她要除妖。于是就出现了街上那一幕。   “看来那女人对你的态度不一般啊!”我感叹道,“连‘音儿’这样亲密的称呼都叫上了。”   “清姨!”夜音生气地喊着我,“重点是这个吗?”   “我这不是见气氛太紧张了,想活跃一下吗?”我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铃铛现在的情况说严重也不严重,她现在之所以昏迷不醒,主要是因为妖力透支太厉害,你……”   “清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夜音突然出声打断了我,她抬起通红的双眼,让我一时间忘了说话。见惯了以前夜音成熟稳重的模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很少哭泣的她如今却红了眼角。   “清姨。”她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情绪,“你就实话告诉我,娘亲她的妖丹是不是被人给取走了?”   我看着那双倔强的眼,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怎么就忘了酒楼里也有一帮妖怪,铃铛的情况显而易见,难道他们还看不出来吗?既然看出来了,夜音也总应该是知道的。   “我说了嘛,别太过担心。”我心疼地把夜音抱在怀里,安慰道,“这妖丹虽然被取出了,可只要它还没有被炼化一天,我们还能去找回来。”   “可万一它被人炼化了怎么办?”夜音把头埋在我怀里,闷着声音问道。   “你想太多了,这世上还没有谁能在短时间内炼化铃铛的妖丹呢!即便是我,也需要闭关半年才能将它炼化。所以我们只需要在半年内找回来便可。”   “可是半年时间好短!”夜音哭了。“我怕到时候找不回来。”   “那我们就把那个人找出来,我把他炼成妖丹给你娘亲好不好?”   “……嗯。”   ……   我给夜音留下三天的食物和水后便离开了,原来我的本意是让她们留在桃花涧,直到我把妖丹找回来,可夜音执意要出去帮忙,她说她不想看着自己娘亲昏迷不醒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一定要去做些什么才行。所以我留她三天的时间让她好好准备一下,跟铃铛道个别,再跟我出去。   桃花涧是个安全的地方,即便发生了什么,我也能在第一时间察觉然后回到这里,而且这里灵气充足,十分适合如今的铃铛休养。再说,妖怪本身也不需要像人类一样需要人贴身照顾,伺候吃喝拉撒什么的,夜音留在这也没什么事可做。与其留她在这一个人胡思乱想,还不如答应带她一起找妖丹。 第16章 除妖师后人   我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时。郑仁涛看到我回来后,立刻迎上来对我说元笺在房间里等着我,说是若我回来后,就去她房间里找她。   郑仁涛说完后,神情十分古怪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我主动问他。   “……昨天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他的视线直盯着我手里的黑刀,“你……小心一点。”话音刚落,他迅速地走了。   什么事啊?我咕哝了一句,下意识地也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刀,然后毫无头绪地推开了元笺房间的门。   “找我有什么事……”我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去。刚转身把门关上,我就察觉到身后危机袭来。   我立刻抽刀向身后斩去,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我已经把来人的剑劈断,把刀准确地架在了她脖子边。   “住手!”身后立即有人紧张地喊了起来。   这时我已经把对方的脖子割出了一道血痕,听到元笺的声音后,我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双眼紧盯着对方,缓缓地退开她脖子上的刀。待确认她不会搞什么小动作之后,我才迅速地收好刀,快步退到元笺身边。   元笺快步走上去仔细查看那人脖子上的伤口,发现只是无伤大雅的皮外伤后,无奈地说道:“你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清岚,我不是才刚跟你解释过吗?你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呢?”   被叫做清岚的女人板着脸不说话,一屁股坐在桌前大口大口地灌茶。   “龙清,这位是我的好友萧清岚。”元笺向我介绍她道,“她家祖上是除妖师,所以对妖……不是怎么友善,所以……”   “看得出。”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她的老顽固思想根深蒂固,认为不管妖做什么都是要害人,恨不得杀光全天下的妖。”   “这种人我曾经见过不少。”意思就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他们杀了不少妖,不过最后都被妖杀了。”我又补充道。   “所有的妖都该死!”萧清岚突然恶毒地说道。“即便我最后会死在妖手中,我也会在我活着的时候尽最大力量去杀妖。”   我看了她好久,只在不明白她为什么对妖有这么大的怨恨,只好问元笺:“这孩子怎么对妖有这么大的怨念啊?”   元笺为难地看了看萧清岚,她没说话,元笺也就把她的沉默理解成是默认,对我解释道:“她父母和她弟弟都被妖杀了,现在家里的直系只剩下了她,所以才对妖有很深的怨恨。”   “难怪了。”我点点头,又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个讲道理的人吗?”我问萧清岚。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道:“我只跟人讲道理。”   “妖呢?”   她不说话,用眼刀狠狠地瞪着我,如果眼神能杀人,不,能杀妖的话,估计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既然不能好好聊天,那么我也只能通过暴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我决定对她使用冷暴力,反正她也乐得不和我说话。   “元笺,关于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吗?”我问道。   “……是关于萧家的事情。”提到这个话题,萧清岚立马抬头看了一眼元笺,想说什么,却被元笺的眼神瞪了回去,讪讪地闭上嘴,老实在一旁听着。   “自古以来,除妖师这一行就出自于西齐,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我点头,“是关于除妖盟盟主的人选吗?”   说到除妖师,就不得不说到除妖盟这个集结了众多除妖师家族的势力。除妖盟盟主有点像是江湖上的武林盟主,通过擂台比武,最后获胜且在江湖上有众多声望的人会被大家认可成为新的武林盟主。除妖盟盟主也是通过比斗,不过最后当选的盟主可达五位。   “没错,现在的除妖盟里仍有四位盟主,现在选的主要是第五位盟主。”元笺说,“原本这第五位盟主是清岚的爷爷,可是老爷子年纪大了,又经历了丧子之痛,待清岚长大后,去年就走了。”   “这盟主选拔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比试了,比试一共有三轮,清岚已经通过了前两轮,只要再过了第三轮,清岚就能被选上成为盟主继承人。”   “只是继承人?”我抓住了最后的关键字眼,“比试过后还不能直接成为盟主吗?”   “哪有那么简单!”元笺叹道,“光是实力出众,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就当上盟主?”   “不然呢?”   “哪怕是再出众的皇子,若是没有臣子扶持的话,也是不能成为皇帝的。”   “好吧。你想让我做什么?不会是要我去杀妖吧?”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赶紧重申一遍契约规定。“契约上只规定了杀人,没说杀妖的。”   “不,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我们能另外做一笔交易。”元笺道,“不要你杀人,或者杀妖,只希望你能提供一只妖的行踪,不管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   “交易你来做还是她来做?”我没直接回答,只是问了个重要问题。   “我来。”没等元笺回答,萧清岚就出声道。她十分艰难地说道:“我来和你做这笔交易。”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不管什么条件。”她说。   看着她像赴死一样说出这句话,我可以想象得出对于一个嫉妖如仇的除妖师而言,没什么是比放下身份去向一只妖求救更艰难的事情。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向任何一只妖低头。这就是我所见到过的拥有顽固思想的除妖人。   尽管如此,我还是拒绝了和她做这笔交易。   “别忘了,你昨天差点杀了我的朋友,还让音儿哭得那么伤心。光是这两点,我就无法原谅你,更不可能还和你做交易。”   “要不是那只猫妖迷惑了音儿,音儿早就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萧清岚一下子拍桌而起,反驳道。   “你从哪看出是迷惑了?”我平静地看着她,心里实在不想和这么无理取闹的人说话。   “音儿是人,人怎么可能认一只妖为母?这不是迷惑是什么?”   人怎么不能认一只妖为母了?被狼捡回去的孩子还把自己当成是一头狼,把母狼当成是自己的母亲呢!我忍下对对方脑回路的吐槽,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一直音儿音儿的叫,你们认识多久了?”   她愣了一下后就沉默了,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回答了我。   “五年前。”她说,“五年前,我随父亲来到殷朝,回来的时候路过边洲,就在那时候我认识了她。”   五年?我心里惊讶,同样的问题我问了夜音,她说是一年前来西齐的时候。如果萧清岚说的是真的,说明五年前两人的关系可能只在见过面,说过一两次话的程度,所以夜音的印象才会不深。换言之,这萧清岚居然记了这么久,说明了她对夜音的情分可谓不浅!   “嗯……那这样吧,看在你对音儿的一厢情愿上,只要你把昨天那个老道士杀了,我就考虑考虑帮你。如何?”我咬重了“考虑”两个字,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绝不可能!”意料中的答案。萧清岚那么正直又执拗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用一条人命来换取妖的一个考虑?   我们最后还是谈崩了,不欢而散。我认为对方白白浪费掉了我看在夜音和元笺的面子上给她的机会,那老道士无论如何我也是要杀掉的,这世上还没有谁在欺负完我的人后还能好好活着!别看我整天一副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放心上的样子,其实我可是非常护短的和睚眦必报的。   然而还没等我动手,那老道士就死在了自己房里。为此,萧清岚怒气冲冲地再次提着剑上门,然后又一次被我砍断了剑,在元笺的发火下,这次“报仇”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总有一天我会杀光天底下的妖。”临走前,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道。   “你选择了这世上最艰难的一条路。”我道。   萧清岚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是那么寂寥落寞。   “那老道长是她爷爷年轻时候的一个仆人,跟了她爷爷几十年,一直未曾娶妻。清岚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亲人。如今他一死,清岚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元笺站到我身边,同样望着那远处的孤影,仿佛不经意感叹道,也是对我的一个解释。   “老爷子在活着的时候把最残酷的信念灌输给她,明知是错,她恐怕也没有退路了。”我叹道,“这已经不是信念而是执念了!”   “不过,我没有杀那老道士。”我随后立即强调道,虽然事实上我可能不需要向谁解释什么,但是我却不想让元笺以为是我杀的人,尽管我起了杀念,但事实是我没杀。   “我没杀他。”我神情严肃,无比认真地对她说道。   “我相信你。”她说道。   我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萧清岚今年多大了?十六还是十七?”   “十七又三个月。”元笺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问起这个。   “跟音儿差不多大。”而且她说五年前见过音儿,根据时间上来推,五年前她十二,音儿十一,正好开始学习掌管酒楼。我可以想象出这样一幅场景:在那年的某一天,年幼的萧清岚跟随父亲路过酒楼,在那里停留落脚的时候,见到了柜台后面,同样年幼的夜音在一脸严肃地拨弄着算盘。   五年后,夜音依旧在柜台后面拨弄着算盘,但是更加老练和沉稳;五年后,萧清岚家破人亡,小小年纪便背负亡人的遗愿,在泥淖中挣扎,顽强又固执。   我回桃花涧接夜音的时候把萧清岚的事跟她简单说了一遍。她听完后沉默了几秒,才低着头说:“那也改变不了她想杀害娘亲的事实。”   “不意外你们五年前就见过面吗?”   “……意外又如何?可我没印象。”   “嘴硬的丫头!”我揉乱她的头发,“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不过有一点你要谨记,如果你拯救不了她,那就毁灭她。另外,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了,若不然,别怪我到时强行击杀她——清姨可先把丑话说到前头。”   “嗯。”夜音乖巧地应了一声,又说道:“清姨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不是说明你也心软了?”   心软吗?我下意识把手伸向左胸口,意料之中,掌心处没有传来任何震动。我突然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身体里滋生,还没等它席卷全身,下一秒,我的手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清姨……”小姑娘看起来有些难过。   “只是少一块肉罢了,你难过什么?”我笑道,“人们总说‘心里想’,可归根究底,不就是人脑子在想吗?我虽然没有心,可你总不能说我没脑子吧?”   夜音被我的话逗笑了,抱着我,不知不觉用上了撒娇的语气说道:“清姨,你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妖了!”   “还很漂亮对不对?”   “嗯嗯!”她用力地点点头。   “跟你娘相比呢?”   “……你们都很漂亮!”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道。 第17章 心意相通   ……   加上夜音,只是一个客栈已经满足不了我们所有人了,所以元笺决定应萧清岚的邀请,住到萧家去。关于这个决定,是元笺亲自来告诉我的。我帮熟睡中的夜音掖好被角后,走出房间就看到元笺一个人站在门口等着我。   我突然意识到我这段时间为了躲开张潇潇,不停往外跑,甚至夜深了也没回客栈,后面又发生了铃铛和夜音这事,就更不会回客栈了,以至于我和元笺虽然住得近,但却几乎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更不用说说话了。   “怎么了?”我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油灯,与她并肩往她房间的方向走去。   可元笺却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外面?虽然现在还早,但是西齐的人没有夜市,一到晚上都各回各家了,街上冷清得很,这时候到外面做什么?吹风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遵从对方的意愿。   元笺等我的时候就穿上了御寒的衣物,说明她心里的这个打算并不是一时兴起的。我与她十指相扣,漫步在无人的街上。实话说这并不是十分浪漫的事情,但偏偏我和她都享受这样子的宁静。   但这样的宁静很快就被一群巡逻的官兵打破了。试问,大半夜的,本来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却突然看到两个活生生的女子牵着手出现在街头,正常人都会往鬼魂或者是妖这方面想,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是人。于是,我们被官兵发现后,我二话不说就揽着元笺的腰,施展妖术追了过去。元笺紧张地抱着我,以为我是在自投罗网,结果话没说出口就惊愕地看着那些官兵抱头鼠窜地逃了。   “这……”元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忘了已经组织好的语言。   “哈哈,他们以为我们是妖怪,被我们吓得逃了。”我得意地说道。   “……这里可是除妖师的地盘,你别得意的太早!若是引来了除妖师,你就自个逃去吧!”   “啊?你不跟我一起吗?”我故作伤心道,“原来那句话说得是对的——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说着,我扭过头去,故意要松开握着的手,下一秒却被对方死死握住,连动一下都不许。   “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她神情凝重地命令道。   她的眼神十分坚决,可紧握着的手却有些颤抖。我与她对视良久,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拉过她的另一只手,紧握,态度坚决地保证:“小清子得令。”   她绷紧的面容瞬间破功。“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她无奈道,“这么严肃的气氛都能被你破坏掉。”   “破坏就破坏掉吧!”我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气氛要那么凝重做什么?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轻松愉快的你。”   她还想说什么,我却突然察觉到有几个除妖师正在接近,赶紧将她背起来,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吼:“妖孽!哪里跑!”   然后我迅速背着元笺跑了。“抓紧了!”我稍微别过头对背上的元笺说道,一路大笑着向前跑去。   身后几个除妖师拿着法器紧追不舍。   “太刺激了!”我兴奋道,“元笺,你觉得呢?”我虽然跑的飞快,但还是用妖术结了个屏障抵御迎面来的风,因此元笺也没觉得难受。   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如何摆脱身后的道士上,也就没有注意到背上的元笺虽然没有应我,可唇边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跑过好几条街后,在某个拐角处,我腾出一只手来,从怀里掏出两个纸人,变化成我们俩的模样后,就施法让它们代替我们继续带着道士在城里溜圈。   我带元笺来到城里最高的楼上,俯视下面那几个道士跟在纸人后面从东街跑到西街,再跑到北街。我脸上早就乐翻了天,元笺也一直抿着唇笑。   “这些道士太笨了。”我指着那些人说,“若是换做东虚和觉空的话,他们两人联手的话,我早就被他们的封印和结界困住了。”   “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们。”元笺突然道。   我一愣,回头去看她的神情,她神情淡淡,无喜无悲,我一时琢磨不出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却又听她看着我疑惑地问道:“按理说,妖和除妖师……不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吗?”   原来是这样,并不是特意地指我。我莫名地松了口气,反问道:“元笺,在你眼里,妖应该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它们跟人一样难测,我……家里就养着一群妖卫。”元笺说着,忽然提起了她的身世。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起她个人的事情。   我想起面前这人不仅是我的雇主,早在酒楼时就已经猜测对方是某位公主的身份,现在她说她家里有妖卫,无论在殷朝还是西齐,妖卫都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它只允许皇室成员拥有,且最终能掌控妖卫的人唯有一国皇帝。   我突然想起在酒楼里说书人有说过殷朝的皇帝好像被人刺杀了,没死,但昏迷不醒,也不知道现在醒了没。   神游了几秒,我猛地回过神来,眼前人此时说起妖卫,那么就暗示了自己的公主身份,所以我现在要不要喊个“公主千岁”什么的。   “在想什么?”   我一时嘴快,不小心又把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对方笑得不怀好意。   “咳咳!”我赶紧咳了几声,转移话题。   “四公主轩辕瑾?”我问,“那个不受重视的四公主?”如今殷朝原本有四位公主,但是对外宣称时却只有三位,第四位也就是四公主据说是早夭了。可我心里知道这不是事实,四公主轩辕笺的娘亲不讨皇帝喜欢,连同她也不被喜欢。在轩辕笺出生后不久,她娘就被打入了冷宫,所以她从小就是在冷宫里长大,后来她娘疯了,而她似乎是被妖养大的。   其实,若不是我十年前溜到皇宫盗酒喝,我也不会知道四公主的存在。   但元笺不知道这件事,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随后又摇摇头苦笑:“呵,我确实是轩辕瑾,可是却从未有过公主这身份。”   “十年前我去皇宫那会见过你。”我说着,用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那时你才这么高,一天到晚往那颗老梨树精身边跑。”   元笺立即红了耳尖:“当时你去皇宫做什么?”   “吃东西,喝酒。”我说道,然后就看到她一脸无语的表情。   “还有探望一个朋友。”我赶紧补充上这一句,但在解释我不是吃货这方面好像显得有些迟了。   “对方应该是也是妖吧?妖卫里的?”   “狼妖白言默。”我说,“可能你不认识,那次是我最后一次去皇宫看她。后来她离开了皇宫,不知去了哪里。”   元笺听到我说出这个名字后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你说的白言默白前辈,我认识。”   “你竟然认识那只路痴!”我惊讶道,随后想想还是有些合理的。皇宫那么大,她一个路痴会走到元笺在的那个冷宫也是很有可能的。   “……十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也带我一并出了皇宫。”元笺听到我的话后,再次神情复杂地说道,默认了我说她是路痴的说法。   “我还以为是那家伙脑子开窍了,懂得看地图了,没想到原来是有你帮手。”那次我去看她的时候她问我要了皇宫的地图,她说她在考虑逃出皇宫,然后我很慷慨地当场画了一幅给她。事后很久我才担心起她会不会看地图。   元笺再次默认了。她说道:“我离开皇宫后就去投奔了我大伯家,我娘还未入宫之前和大伯关系十分要好,在白前辈的帮助下,我很顺利地见到了大伯,并成了大伯名义上的养女。”   “呃——你大伯是……”   “我大伯名为元仲天,我作了他家养女后就改姓元,原本按大伯的意思是姓改名不变,让我叫元瑾。我不愿,便为自己取名元笺,至于瑾……如今我的字叫瑾睿。”   “瑾睿。”我立刻特别顺口地喊了一声,喊完之后觉得还不够,又喊了一声,然后在那里自顾自乐地笑了。   “你笑什么?”她无奈地问道。   “感觉这样子叫后我们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我心情愉悦地说道,“以前总是在喊你名字,每次在喊之前我都得做好久的心里准备,因为我们明明关系挺好的,但喊完之后总是莫名觉得有些疏远,可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字,所以我有时候叫你的时候都尽量不喊你姓名。”   “以后你可以用瑾睿来叫我。”元笺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那么……龙掌柜,你可有字?”   “没有。”我摇摇头,解释道,“其实龙清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我有自己的意识后,第一眼见到的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所以我给自己起名为青。然后没过多久天就开始下雨,于是我又在青字旁加多了水,变成了清。”   “你看,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起得这么随便,字这种那么高雅的东西……要不你帮我起一个?”   元笺听后摇摇头,说道:“你的名字很好听。”直接忽略我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心里说不上是喜还是悲,喜的是她夸了我名字,悲的是她似乎不愿为我取字。   唉!……算了吧。我只好说道:“看来我的字确实是不好起,那以后你就只能先叫着我的名字了,等我什么取好了字,再来告诉你。”   元笺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我正等着下文,不料最后却只听闻到一声轻叹。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忽然有些摸不清她的心思了,难道是我表示得不够明显吗?对于妖而言,若是愿意一个人给自己起名的话,就说明了这个人在妖心里的位置。我想让元笺给我取表字,一个专属于我们俩的称呼,可她为什么不愿呢?我首先想到的是她不愿给我取,然后才想到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讲究,而人类比妖要更为注重一些。   我觉得我得找专业人士咨询一下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心了,无法达到人类感情高度的我根本无法体会到那种极致的心情,我只能不断地理解理解再理解。   正在这时,我听到她说道:“清儿,在你取字之前,我叫你清儿可好?”   “甚好!”我立刻说道,心里的那点小忧伤也不知被甩到了哪去,身后面就差一条尾巴不停在晃了。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一事。”   “什么事?”我疑惑地问道,“难不成已经想好要杀的第二个人了?”   “……是我打算应清岚之邀,去萧家住上一段时日。”   “明白,我会一直在萧家附近,你有事出来找我便可。”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们一起去。”   “萧清岚?去她家?”我立即警惕起来,一般来说,除妖师的宅院都有什么镇妖抓妖的阵法在,虽说我不会被这点阵法困住,可总归会感觉不好受。   “你放心,这次我是真的跟她谈妥了。”元笺以为我担心又像上次那样萧清岚偷袭我,连忙说道,“你若是不信,明日可当面立下誓言。”   “我倒不是担心这一点。”我说道,“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们入住萧家就算了,为何连我也要跟着去?萧家其他人不会反对吗?”   “我们此番去的是清岚的爷爷在沙镇的萧家,并不是如今在凉城的萧家。”元笺解释道,“自从清岚的爷爷去世后,她家就遣散了大部分佣人,只留下了几位老仆看家。如今那里也只有清岚一人和几位老仆在住而已。”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无所谓了,只要她不来找我麻烦,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不过,这件事我还是得跟音儿说一下。毕竟那天萧清岚差点杀了铃铛。”   “你说的铃铛……”   “就是酒楼的二掌柜,音儿是她养大的,她们之间的亲情非萧清岚所能理解。发生这种事情,正常人早就把对方当成仇人般看待了吧?哪还会住到仇人家里去?”   “那你呢?就真能毫无芥蒂地住进她家里吗?”元笺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牵过她的手,将它放到了我的左胸口,她下意识要缩回去,却被我死死按住。   “你感受到了什么?”我向她走近一大步,几乎是贴着她的身体问。   没等她说话,我就苦笑道:“什么都没有对吧。”我松开她的手,转过身继续说道:“我生下来就没了心,这注定我无法拥有像你们那么深而强烈的感受。对于萧清岚,我确实不爽,不满,甚至动过杀念,这些情绪一直存在,可你知道吗?它们并不是很强烈,所以我可以很好地将它们掩饰起来。”   “我并不是真的毫无芥蒂。别忘了,我曾经说过,我可是超级护短和睚眦必报的。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动她,若是被我抓到下一次的话,我就不敢保证她会怎么样了。”   “同样的,若是有人想伤害你,那也得须过了我这关。谁敢伤你一根毫毛,我就断谁一根骨头!”   “瑾睿,也许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也无法达到你对我的那种程度,可我会把我所有的爱情都交给你。”   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而是更深一层的,温柔之间的交缠。我惊讶于她的主动,但很快就沉浸其中,反被动为主动,极尽温柔地攻略着每一处营地。   “嗯。”元笺面红耳赤地偶尔轻咛几声,听在我耳中犹如天籁之声,激励着我勇往直前,再接再厉。   她推开我不得,只好用力掐了一下我腰间的软肉以示抗议。我不得不遗憾地吻了一会儿后放开她。我们就这样静静地互相拥着对方好久,直到察觉到怀里的人儿似乎困得不行,我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   “回去?”   她努力睁着眼,点点头。   我帮她把身上的斗篷盖得严严实实的,背着她回了客栈。看着她的睡颜,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元笺来西齐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我从怀里摸出两块的蛇形吊坠放到眼前细看,有爪的这块是从秦守身上得到的,而无爪的这块则是从袁勇身上得到的。   我隐约觉得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那所谓的螭蛇帮,可她身上也有一块有爪的蛇形吊坠,这又怎么解释呢?难不成她也是此帮中的一员?不管是有爪还是无爪的,应该都属于螭蛇帮但是是不同分支。或许是这两个分支之间出现了内斗?   我觉得我得抽空去一趟归大师那去打听一下这所谓的螭蛇帮。也不知道是不是它行事隐秘还是别的原因,这一个多月来我打听了那么久都没有一丁点消息。现在我唯一知道的有关于螭蛇帮的消息都是来自于秦守和袁勇的搜魂,可是他们也只知道这是一个妖和人一起共存的帮派,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猜巫山肯定知道的消息是最多的,要不然一个表面上看起来是山贼的山寨怎么可能还隐藏着一个螭蛇分帮?其中定是有一个核心人物在领导着。可是巫山已经灰飞烟灭了,当时那种情况我也不可能对他实施搜魂,这条线索就断在了这里。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搜元笺的魂,然而那样的话就太对不起她对我的信任和感情了,那还不如直接问她来得好。可是我们现在好不容易关系有了新的进展,我就问她这样的事情,她会不会以为我接近她其实是别有目的?若她不是螭蛇帮的还好,可万一她是的话就算没有也会被误以为有那个意味了。   好纠结啊!   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先去归大师那里去求一卦。 第18章 神算子   寅时三刻不到,元笺就醒了。我趁她意识还是一片迷茫的时候凑过去偷亲了一下她嘴角,她立即警惕地往后偏了偏头,待看清是我后,耳尖刷地一下就红了。   “别闹。”她略微嗔怒地推了推我,我顺势落下几个吻在她手背上。她淡定地任由我亲完后,开始穿衣服。   我退出房门叫小二打来热水,看着她自己梳洗完毕,开始整理发髻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所以这一路上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亲自动手咯?虽然是个落魄公主,但是她那个大伯总不可能连个贴身丫鬟都不给她吧?   我问出了这个疑问,等着她回答。   “这些事情我自己又不是做不来,为何还要让人来伺候我?”她平静地看着我说道,“其他人起了没?我们先下去吃早饭。”   说着,她率先走出了房门,这时夜音也已经梳洗完毕走了出来。   “清姨,元小姐早。”夜音见我们两从同一间房里走出来有些惊讶,但还是走过来问了声好。   “音儿,等会吃完早饭我有事与你说。”   我们三人便一同下了楼,结果元笺和夜音前面摆的都是咸菜和白粥,唯独我面前放的是一整盘切好的羊肉。   客栈里的其他人下来吃早饭的时候都会惊讶地看着我们这一桌发好一会儿呆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下来吃早饭的。而他们同样面前放的是咸菜白粥。   元笺和夜音似是已经习惯了我无肉不欢的场面,所以对于我在早饭选择了那么油腻的荤菜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两人都是很安静地各自吃着各自的早饭,动作一模一样的标准优雅。   她们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白粥。而我却三下两除二就扫光了一盘羊肉,然后让小二继续端来第二盘。这是我从昨晚就吩咐店家去做了,所以不用担心要等很久才能端上来一盘羊肉。   就在我吃完第三盘,准备对第四盘动手的时候,夜音吃完了。她看着我手边整齐地叠着三只空盘子,无奈地说道:“清姨,你要注意一下形象。”潜意思就是你现在是个人,不要做出不符合人类的行为来。   “嗯嗯。”我忙着吞咽嘴里的羊肉,抽空地回应了几声。其实别看我吃成这样,但其实我的吃相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夸张,我还是挺注意礼仪的,只是这大清早的一个漂亮姑娘消灭了那么多盘荤菜确实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有些凶残。我也能感觉到店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以及我眼前的羊肉上。   “这是最后一盘了。”消灭完第四盘,我看着小二端来的第五盘羊肉宣布道。   “慢点吃。”元笺给我倒了杯水放在我手边,并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为我擦掉嘴角上的油渍。   “可以吃完再擦嘛!”我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地任由对方擦着,其实心里惊讶和激动极了。   夜音狐疑地看看我,再看看元笺,视线不停在我们俩之间转换。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问道:“清姨,你昨晚是不是消耗太大了?”   她话音刚落,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哦”了一声,纷纷一副“我懂”的暧昧神情,挤眉弄眼地看过来,本来就够引人注意的了,结果现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们这边。   夜音这句话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在殷朝的话也不会有人去关注。可问题这里是西齐啊!西齐是可以允许同性相恋的,只是法律上规定了所有在一起的同性必须至少收养一个或一个以上的孩子,否则国家会强制干涉进去。这也是为了保证西齐的人口数量,要不然大家都去跟同性在一起了,没有后代继承这个国家,岂不是早晚得灭亡?   夜音以前为了生意上的事情也来过几次西齐,对西齐的这个特别于殷朝的风气也知晓,只是思维上还没有养成那种意识。如今一看周围的视线纷纷看了过来,顿时也知道自己说了有歧义的话。   元笺的耳根早就红得不成样子了,却还在那里假装镇定地喝着早茶。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她一口,她的脸瞬间爆红。她嗔怒地看了我一眼,其实暗地里狠狠地踩了我一脚,没等我嚎出声,就转身上了楼,关上了房门。   “清姨……”夜音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你该不会是跟她……”   “就是你看的那样。”我端过元笺给我倒的水一口喝下,说道,“不过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夜音的喉咙动了动,把话咽了回去。“那是什么事?”她问。   我把萧清岚邀请元笺去她家住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说道:“你若是不想见到她,我就把鹰叔叫过来。”   “其实,若是能得到她的帮忙,对我们找到那个黑衣人还是很有利的。”我又说道,“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孤立无援的样子,但她手上有她父母和她爷爷留给她的庞大人脉,加上她自己在除妖师这行业里挣扎了那么久,认识的除妖师肯定不少。万一……我说万一,那个黑衣人刚好是她知道的呢?之前我们也分析过了,只取走你娘的妖丹却不伤其性命,人类下手的可能性较大,当然也不排除有大妖在背后操控的可能。”   “我已经给东虚道长和觉空大师传消息让他们帮忙留意了,但他们毕竟不属于西齐。西齐的除妖师多如牛毛,如若不是很有名的话他们也不知道。所以如果有一个西齐的除妖师帮忙的话,应该会顺利许多。我觉得如今萧清岚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她……”夜音可能想到了那天的萧清岚,颇为头疼。   不单是她,我也很头疼。   “我觉得……我们得确认一下她是不是一个有原则的除妖师。”我说。   什么叫有原则?就是说不会为了杀妖而不择手段。   “放心,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我刚说完,夜音就十分肯定地说道。   “要不找一只会死缠烂打的妖来?安排一场意外让萧清岚救下这只妖,然后开启死缠烂打的报恩模式。只要让她意识到还是有好妖的,只要她对一只妖手下留了情,那么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   “万一死缠烂打成功惹怒了她,不小心杀了怎么办?”我虚心请教道。和夜音论鬼点子,我还是个菜鸟。   “不是有清姨你护着吗?”夜音说,“‘武力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是却能在短时间内有效解决任何问题’,这句话还是你当初对我说过的呢!要是她不配合的话,你就威胁她。”   “可这样的话瑾睿知道了会生气的……”   “瑾睿是谁?”   “……是元笺的字……”   “笨!”夜音没好气地用筷子敲了一下我的头,一脸担忧道,“清姨,你不要这么耿直好不好?我真怕她把你吃得死死的,你以后要怎么办啊?”   “要真是这样,那也是我心甘情愿啊!”我说完这句话后赶紧把话题扭回去,“不要再扯其他话题,你的意思是让我私底下去吗?可是不是说人类不喜欢被自己喜欢的人隐瞒吗?要是瑾睿知道我瞒着她做了这事,她会不会更生气……”   说是要把话题扭回去,结果我自己说着说着又把话题扯到了我身上。我看着夜音一脸无语地看着我,就差没明晃晃地在脸上写上“妻管严”这三个字了。   ……好吧,我承认我现在脑子里想的大部分全是她。因为我比常人少了一颗心的缘故,情商本来就只是勉强及格,所以我觉得自己必须将仅有的一点情商都用在元笺身上。可是现在看来,为什么情商似乎更低了?   “果然是恋爱中的女人……”对面的夜音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了。   “……”情商跟爱情挂钩吗?我怎么不知道。   卯时刚到没多久,萧清岚就来到了客栈。她直接忽视了我,向元笺走去。房间今天早上就都退好了,东西也收拾完毕,此时萧清岚一来,众人就往外走去。   原本打算是,元笺与萧清岚以及张潇潇一同坐马车,如果夜音愿意的话,也让她一起坐进马车内,然后我和郑仁涛骑着马跟着。可现实是,张潇潇不愿坐马车,她选择了骑马跟着,我打算与夜音坐马车,可左等右等还是等不到夜音回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不会是去找妖实行她的计划去了吧?   “三掌柜呢?”元笺站在马车旁问我。萧清岚站在一边,明明心里在意得要死,两耳竖得直直的,却在假装看风景。   “你同我一起喊音儿就行,她已经知道了我们俩的事。我问了店里的掌柜,说是吃完早饭没多久就一个人出去了。”我故意叹了一声,“你说她是不是赌气跑出去了?今早我刚跟她说完要到萧清岚家里住上几天,她当时没出声,我还以为是答应,可没想到……”   我边说着边偷看萧清岚的脸色,继续说道:“这人生地不熟的,我有些担心她,这里风气太开放了,连姑娘都能大胆到当众调戏姑娘,我真怕她没有这个意识,被哪家大小姐骗了去……”   我看着萧清岚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一副想说又没说的纠结模样,心里觉得好笑极了。   元笺听出了我的意思,私下捏了捏我的手心,配合着我说道:“那可要快些找到才好,清岚是这里人,对地方也比较熟,要不让她帮帮忙?”   萧清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还是没主动表态。   “音儿就是因为她才跑的,让她去找,万一跑得更远了怎么办?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去找她,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我说着,假装要去寻人。   “凉城那么大,你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萧清岚忍不住吼了起来,之后又迅速恢复冷静说道,“我会让人帮忙去找,音儿我会找到,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她说完后就急冲冲地跑了,我被她吼得愣了愣,与元笺面面相觑后,我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对元笺道:“瑾睿,要不你先在客栈坐一会儿吧,我也去找找看。”   “用不用我叫仁涛和潇潇也去帮忙找找?”她看起来有些担忧,“音儿她……不会真的是因为清岚才跑的吧?”   “原因一半一半,你不用担心,也不需要郑仁涛和张潇潇帮忙,他们俩就负责留下来保护你的安全。”我把元笺送回到客栈里,找了个包厢坐下,安慰道,“经过上次那事后,我怎么可能不给夜音留下些保护手段?若是她遇到了危险,我会在第一时间内察觉到的。所以你别担心。”   见她神色稍微缓了缓,我转移话题道:“上次不是说萧清岚在进行那个什么除妖师比试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她。”一说起这个,元笺的眉头又开始紧锁起来,我突然后悔自己干嘛这么多嘴就问了这个问题。   “据她所说,她的第三个考验是要拿到神算子卜卦用的龟壳。”   “神算子?龟壳?”我一脸疑惑,“神算子不是天机阁的阁主吗?他那里的消息都是通过各种渠道获得,就是没有从龟壳算来的啊!何况他本人也不会卜卦。”   “你说的那个是神机子,不是神算子,神算子是只万年龟妖。”元笺一脸无语地看着我,“据说有人曾见到过神算子在古峪城附近的山里,但半个月前清岚带人去那里转了几天都没有找到,最后是无功而返。”   “就她那见妖杀妖的凶残模样,神算子哪敢把自己往前凑?这不是找死吗?估计他是算到自己会遇到这个煞星,提前跑路了也说不定。”我一边说着一边思考着这个神算子到底是谁,我潜意识觉得我应该见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元笺默默地喝了口茶,默认了我说的话。 第19章 说错话   我陪着元笺说了会儿话后,一只黑色的乌鸦突然从窗口飞了进来,张口就是哇哇哇地不停叫着,吓得我赶紧用法术封住了它的嘴。   “这是……”   “它是白言默的乌鸦。”我取下它脚边的纸条说道,“既然它飞来寻到了我,说明白言默现在就在凉城,而且她也知道我在凉城里。”   “白前辈也来了?”   “嗯。”我看完纸条后应道,“找到音儿了,她现在在白言默那里。”   “音儿怎么会在白前辈那里?”   “也许是碰巧遇到了吧!”我道,“跟我一起去看看吗?她们好像遇到了麻烦,萧清岚好像也在那。”   “走吧。”元笺不再犹豫,我抱起她,直接从窗口飞去。   夜音和白言默她们离客栈只隔了几条街而已,但环境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客栈那边是热闹的市街,但这边却是阴暗低矮的土房子聚集地,就像是各种犯罪现场。   “怎么回事?”我抱着元笺来到白言默和夜音身旁,她们俩就站在一处相对其他房屋要高一点的房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上的萧清岚在一群小混混里不停地各种姿势的翻滚跳跃。   “我在街上看到一个混混在欺负一个小孩,就上去教训了对方一顿,结果被对方记恨上了,叫来了一帮人来围堵我。然后萧清岚来了,让我快逃。”   夜音说完后,白言默接着说道:“再然后我来了,顺手救了小掌柜。本来想救她的……”她指了指地上的萧清岚,转过头来说:“但她说就算是死也不要一只妖来救……”   这就是典型的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我跳下去随手一甩就是漫天的迷烟,然后一手拎起萧清岚的后颈,回到了三人旁边。此时地上那十几个小混混吸入我的迷烟后,全都晕倒在了地上。   萧清岚也吸进去了一点,但是身体抗性好,虽然没晕,但身体也有些无力。我像拎猫仔一样把萧清岚拎到夜音面前,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音儿,你以后记住了,千万不要像这个谁谁谁一样作死,生命可是很宝贵的,死要面子有什么用?又救不了人,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萧清岚紧闭着双眼,死死咬着下唇,把头扭到一边,仿佛是在躲着夜音,不让她看到此刻她的样子。   “清姨!”夜音喊了一声。我立马住了嘴,放开了她,有些委屈地回头看向元笺,却也见对方略有些发怒地看着我。   我顿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音掏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萧清岚脸上的脏东西,这是刚才在与那些小混混打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萧清岚老老实实地任由她摆弄,即便是夜音不小心触到了她脸上的擦伤,她还是丝毫不敢动弹。   “清姨。”夜音擦完后叫了我一声,我看着她,她停顿了一下,最后无奈地对我说道:“以后不要再那么说了,即便……说的是对的。”   说完,她拉着萧清岚走了。   “……你好好反省。”元笺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话后,也走了。我下意识想拉她的手,却被对方躲开了。   最后是白言默。   “十年不见,龙清你还是那么毒舌!”   “什么毒舌?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可是人类大都不喜欢听实话。”白言默说,“这是我在皇宫学到的真理。如果你不想骗人的话,要么你什么也别说,要么你就说得隐晦一些。”   “那我以后还是什么都别说好了。”我想了想道,“偶尔开玩笑可以,但我不想说谎骗她们。”   等我和白言默回到客栈后,大家伙该上马车的已经坐上了马车,骑马的也已经把缰绳紧紧拽在了手里。见到我们回来后,众人纷纷启程出发了。   “跟我们走?”我问白言默。   “嗯。”   ……   一出城,我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马车内。若是两个人之间有矛盾了,就要在第一时间内把问题说清楚,两个人冷静下来好好沟通,一起面对问题,要不然感情很容易出问题——这是我当年认识的一对老鼠夫妇告诉我的,它们至今仍然为所有妖界夫妻的典型模范。   不过……马车内还有别人,我就算情商再低也不会把这事拿出来当着外人的面解决,所以我钻进去后只是挤到了元笺身边坐着。元笺原本是在闭目假寐,察觉到我的动作后,也只是睁开眼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往旁边挪过去了一点,腾出地方给我坐下,然后继续闭目假寐。   我见她没有追究我刚才那事,便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将她的一只手捞过来与我的握着。她没有拒绝。我便又进一步与她十指相扣。感受到手背上对方手指传来的轻微力度,我知道她已是回应了我,心中对之前在土房子那边时她躲过我的手时产生的那点委屈和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瑾睿心里还是有我的嘛!   我心情大好地往后一靠,抬头时不经意间与萧清岚的目光相对,她瞬间就猛地抖了抖身子,像只受了惊吓的凶恶兔子在警惕地瞪着我。再低头一看,夜音的袖子被她紧紧攫在手里。   “……”我有那么恐怖吗?   “清姨,你吓到她了。”夜音察觉到加在自己的衣服上的力道一下子变大了许多,无奈地对我说道。她倒是没有再牵着萧清岚的手安慰对方。   “不吓吓她省得以后再找人来欺负你娘。”   萧清岚整个人猛地僵硬起来,头越埋越低,不敢看夜音,然而双手还是紧紧地攫着手里的衣袖。 第20章 很抱歉   夜音没有说话,她只是在静静地看着萧清岚。而我在看着她看着萧清岚。气氛突然沉默起来,连元笺都不知什么睁开了眼,耐心地看着她。   “我不会再找人对付她了。”萧清岚突然说道,“我也不会再去对付她了。”   “她是谁?”我不依不饶。   “……”萧清岚抬起头,与夜音四目相对,喉咙动了动,十分艰难地样子。   马车依旧在四平八稳地前进着,有节奏的马蹄声透过车厢传进里面来,提醒着车内的人时间在不断流逝。   “……音儿的娘亲……我不会再去对她怎么样了。”萧清岚深呼吸了几下,最终说道。她把音儿的袖子攫得很紧,看着夜音的眼睛道:“音儿,我向你保证,只要是你最亲的,不管是人还是妖,我都不会去伤害他们……”   “清岚……”夜音十分惊愕地看着她。在座的三个没有谁感受不到她那挣扎痛苦的内心,以及眼神中的坚决。   元笺表现很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在听到那一瞬间有流露出一丝惊讶,可能是没想到这个结果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吧!   相对于她的平静,我就十分惊讶了,心里直接掀起了巨大波澜。我还记得几天前她家那老道士死后,萧清岚一副找我拼命的凶狠模样,临走前还留下了那句“要杀光天下妖”的誓言,怎么几天后就转变态度了?   “清岚其实没你想得那么迂腐,她的内心一直在动摇,只是被过去和亲人灌输的理念束缚得太紧。”元笺道。   所以这是刚有了造反的迹象,却很快被朝廷镇压了吗?我有点恍惚地想,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禁觉得好笑——造反是什么鬼?   “我信你。”最后,夜音说道。   萧清岚顿时一副感动得快要哭的样子。我忽然想起之前我说老道士不是我杀的时候,元笺也说了相信我的话,我那时的心情,应该跟萧清岚此刻差不多吧。   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自己最在乎的人相信你,就足够了。   “瑾睿……”我忽然想喊喊她的字,心里有万言,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元笺温柔地看着我,眼神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把万千思绪按下,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关于你家……那个老道士……”我原本想说的是“你家前几天死掉的那个老道士”,但马上想起白言默跟我说过的说话不要这么直接要委婉的话,我立即停顿了几秒,把中间几个字词咽回去后,说出的话就成了上面那样。   “虽然他的死很突然,但我还是要说,人不是我杀的。”   萧清岚没料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么一件事,愣了一下,眼睛还红红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就这么呆呆地抬起头看着我。   “呃,先擦擦泪?”我示意了一下夜音,夜音无奈地拿出手帕帮她擦掉脸上的泪。   萧清岚迅速反应过来,一脸窘迫,自己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总算把眼泪擦干了。   她稳了稳心神,低声道:“我知道。”   “很抱歉那天我把情绪都发泄到了你身上。阿叔是我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他死的太突然,又因为你之前还说过要杀他的话,所以我才……”   “总之误会解开就好。”我道,“我才是要该向你道歉的,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说你要面子不要命什么的,我很抱歉,不该在那个时候那样子说你。希望你没有打击到……”   我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手心被人捏了一下,疑惑地把目光看向元笺——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萧清岚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阿叔的死是人为的,这我也是事后才查到的,与妖无关。”   “人杀的?”我问,“不会是你们除妖盟的人吧?”   萧清岚没说话,但她的神情告诉我,我说对了。   “应该是有什么特别原因。”元笺突然道,“总不可能是冲着不让清岚完成试炼来的。”   “不知道,还在查。”萧清岚说完后,马车内气氛一下子就沉默了。   我还在想元笺口里的试炼,那晚元笺跟我说萧清岚的最后一个试炼是拿到神算子的占卜用的龟壳,但是因为找不到神算子,最后才求助于我。可是又因为我和她之间发生了夜音那件事,最后交谈不了了之。   “那个试炼什么时候结束?”我问。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萧清岚道。从她下定决心要和夜音身边的妖放下心中芥蒂后,她现在回我的话回得特别顺溜,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连个眼神都不舍得施舍给我。   “有什么头绪吗现在?”   “暂且没有。”   我皱着眉头又回忆了一下,还是想不出这个神算子是什么妖。“你确定你要找的是神算子,而不是神机子神八子神九子的吗?我在妖界没有听说过什么神算子的妖。”   “也许在人们眼里叫的是神算子,但在妖里面是叫的别的呢?”夜音道。“清姨,你想想这妖里面有谁是擅长用龟壳占卜的吗?”   我想也不想就说道:“除了你龟爷爷会用龟壳这么老套的方法占卜,还有哪些妖会用?不过那龟老贼擅长的是阵法符咒,算卦这种只能说是用来赚钱的副业而已。”   见元笺和萧清岚还是一脸疑惑的模样,夜音适时地解释了一句:“上次清姨带我去龟爷爷那里算了一卦,买了一个护身符,就花了三千两。”   “三千两?他怎么不去抢?”萧清岚听后立即激动起来,“现在萧家最好的一次也不过是一年才赚五六千两而已。”   元笺也同样皱了皱眉,觉得这个价钱很不合理。“算完卦之后,那个龟壳……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她问。   我和夜音面面相觑。最后我艰难地回答道:“被我们磨成粉泡茶喝掉了。”   元笺:“……”   萧清岚:“……” 第21章 与白言默的谈话   因为中间寻找夜音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我们去到沙镇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此刻剩下的路途也不是很远,我们加快速度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抵达了沙镇,赶在晚饭前到了萧家。   萧家的宅院虽然现在只有几个人住,西边的屋子被空了出来,但是原先在建造时设下的御妖结界还在,妖怪若是想要进到里面去,就必须得到用这萧家人一滴血制成的符咒,带在身上才能进去。若不然,就只能强行从外面毁了这法阵。符咒这事知道的人和妖不多,萧清岚在马车上也提前跟我说了,符咒要等她回到沙镇那边后,在那边的宅院里才能做出来。所以在符咒做出来前,我和白言默只能现在外面晃悠。   “你打算在外面等一夜吗?不去找地方过着?”白言默席地坐下,看着我说道。   “在哪不都是一样吗?”我也同样随地坐了下来,说道,“你呢?这么多年找到了吗?”   “大概有一点消息了吧,据说有妖曾在西齐见到过她。”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大概很久了吧。”   “那挺难找的。”   “总比没有消息得好。”   “那倒也是……”   ……   我和白言默两只妖分别坐在萧家宅院大门前的两头石狮子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龙清,假如你有一天厌倦了杀人获取时间这种生活,你会怎么办?”白言默突然问我。   “若是以前,我会找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给自己挖好坟墓,就此长眠。”   “那现在呢?”   我想到元笺,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回答道:“当然是一直陪着我的爱人,直到她慢慢变老,然后死去。我再带着她的棺材,找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挖好我们俩的坟墓,抱着她的棺材,就此长眠。”   “……真好!”白言默不知想到了谁,气氛悄然间沉默了下来。   我在沉默里坐了好久,然后起身掸掸身上的灰。   “去哪?”白言默立马问道。   “我在打听一个叫螭蛇帮的帮会。”我说道,然后扭头看着她。“你有听说过吗?”   白言默点点头说道:“听过。据说那是个人和妖共事的帮会。他们的帮主好像是一头狼人。”   “狼人?父亲是狼妖还是母亲是狼妖?”我问。   “母亲是狼妖,父亲是个凡人。”白言默道,“我也是听族里的老人说的,那母狼妖因为爱上了凡人,被她家族的其他狼妖知道后就被赶出了狼群,而后加入了螭蛇帮。再然后就听说她死掉了,她的孩子没想到却成了当时螭蛇帮的下一任帮主。”   “你可以到天山那边的雪狼群去打听这件事,那母狼妖就是一头雪狼。”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这件事。“那妖尊呢?你知道谁是妖尊吗?”我又问。   “你自己不就是妖尊吗?”白言默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反问。   “……”身为妖尊的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就是妖尊?   “自从上一代妖尊失踪后,你在大家心里就被默认为是新的妖尊了。”白言默说,“就你那不死的体质,这世上哪一头大妖能单打独斗赢得了你?”   说的也是哦!我心想好有道理,但却没忘记她刚才话语里说到的上一代妖尊。   我赶紧问她是谁。   可白言默竟然说她不知道。她解释道:“上一代妖尊很早就失踪了,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头小狼妖,怎么可能知道它的情况?”   “别说是你,那时候我也只是刚刚从龙蛋里出来而已,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号妖物!”我郁闷地说着,“那个时候的大妖如今避世的避世,去世的去世,我想不出目前还有谁是可以问的。”   “如果你是想找上一代妖尊的话,别怪我没有跟你说。”白言默一脸严肃道,“据说当时妖尊失踪后,它的十二个部下都去找了。但是不知道它们最后找到了什么,总之只活了一个回来。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活着那只妖回来没多久后也坐化了。”   白言默说得信誓旦旦,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我不相信她,但她自己也说了是据说,这种道听途说听来的消息在很大程度上都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只有一点点是真的。我脸上虽然十分忧虑,但却想着这上一代妖尊是夜音她亲生的娘亲,无论如何都要把消息打探出来。   “你接下来还是要继续去找她吗?”我问她。口中说的那个“她”自然是白言默一直都在寻找的那只狐妖。   “不。”她居然摇了摇头,“找了那么多年,我偶尔也会想休息一下。现在遇到了你们,打算先跟着你们一段时日,之后再继续寻找。”   “那拜托你先暂时帮我照看她们。”我道,“我要去龟大师那里一趟。”   “行。”她点点头答应,又问,“现在就走吗?”   “嗯,现在走的话,估计天亮就能到达,最早明晚能回来。”   我说完后,就立即动身出发了。结果我前脚刚走,元笺后脚就出来了。当然,这是我回来后才知道的事,白言默说很羡慕我能遇到这么好的一个人,本以为不会有人出来了的,因为我走那时已经快到半夜了,可她还是出来了,还带了一条龙须鱼给我。   龙须鱼是除妖师家族里专门养的一种吃了能提高除妖师灵力的鱼,普通人吃了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功效;妖吃了也能增进修为。这种鱼在市面上可是有价无市,一千两都难求得到一条。   当时我听后心里得意极了,心想瑾睿果然还是想着我的,可后来却又听到白言默继续说元笺听到我走了,所以那条龙须鱼就给了她之后,我顿时欲哭无泪!   白言默,你还我的鱼!   咳咳,言归正传。   天亮后没多久我刚好到达峪山寺的第一个阶梯,大老远就听到了山上悠悠的钟声响起。   我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脚踏实地走上了这一百多个阶梯,来到了峪山寺的门口,向门前的扫地僧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我举步迈进了门槛。   大雄宝殿前,一个身着□□的白眉和尚正在念经打坐。直到日上三更,和尚的早课才做完。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禅杖,颤巍巍地站起身,转过身看着我道:“龙施主,你又找老衲何事?”   “求卦,求符,求问一事。” 第22章 贪钱的乌龟   “符在那边,十两一个。”和尚面无表情地说着与他画风不一样的话来。   若是在以前,我肯定先在嘴上呛他几句,可是现在我却没什么心情。   “不要那些,我要最好的护身符两个,价钱你说。”   和尚闻言,终于肯正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可说出的话还是依旧那么让人吐血:“老规矩,三千两一个。”   “靠!龟老贼,你怎么不去抢啊?”即使心里做好的准备,可心里还是不免心疼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好吃的,卖那么贵干嘛!   “你可以当做自己是买了两条肥鱼。”和尚动了动他的长眉,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黑着脸把银票给他,看着他动作那么流畅地把钱塞到□□里,我忍不住腹诽起来——果然是活了一万年的老乌龟,脸皮就跟他的龟壳一样厚!   “请这位施主移步,跟老衲到这边来。”收完钱后,龟老贼又恢复了他那风骨清扬的样子,把我带到了一个满是香烟的房间。   他轻轻转动了其中一个香炉,房间里顿时出现了一个暗门。和尚做出了个“请”的手势,随后率先俯身进去。   “真小气!赚那么多的钱,门却弄得像狗洞一样!”我在心里嘀咕着,却不得不同样弯腰钻进了这个半人高的暗门。   龟老贼虽然比较见钱眼开和吝啬,但算得一手好卦,他算出来的事情基本上十有八九会发生。我曾经为了夜音的事让他算过很多次,有好几次都好在有他的卦象为指引早早做好了准备,这才没发生什么事。   不过这一次我来并不是为了夜音,而是为了我自己。龙天生就对未来有一种近乎变态的直觉,所以并不需要靠算卦来预知任何危险。但这次不同,自从发生了铃铛那件事后,我心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压着,我无法感知这究竟是好还是坏,所以决定来求助龟大师。   然而,那巴掌大的龟壳从头到尾深深地裂开了一条缝隙。   “若你执意要这么做的话,此番在劫难逃;若你选择放弃的话,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脑中不断回想起结果出来时龟大师对我说的话,我一边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袖中的那只龟壳上的裂缝,一边向沙镇飞去。上一代妖尊的消息我已经探听到了,按照和尚所言,若我执意要去救她的话,我将有一场命劫。可不去的话……   “清姨,你回来了。”一声少女特有的沉稳嗓音突然响起,我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萧家。   喊我是夜音,她怀里似乎还抱着些街上的小玩意。不光是她,其他人怀里也是如此。   这是全体姑娘集体出去逛街去了?我恍然大悟。   “你们这是都买了什么?”我在她们面前落下,走过去低头看夜音怀里的东西。   这是……拨浪鼓?我一头黑线地拿起一只小鼓随便晃了几下,说道:“没想到音儿你心里的童趣还未泯啊!”   夜音闻言,顿时把怀里的所有东西都放到了萧清岚怀里,然后人站得远远的,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拜托夜音!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好不好?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一脸傻笑的萧清岚,顺手也把手里的拨浪鼓丢了过去。   “大家都先进去吧。”元笺突然出声说道,然后她又柔声叫了下我:“清儿,过来。”   “瑾睿!”我一个兴奋地滑步过去,像小狗一样凑到了元笺身边。   “好了,先别闹。”她制止了我,从怀里拿出一张用符纸折成的三角形放到了我手里。“你带着它,就能自由出入萧家了。”   她顿了顿,又道:“白前辈那张我也已经给她了。”   “嗯。”我接过那符纸,放到了自己贴身的兜里,然后也拿出了另外的一张护身符出来给她,郑重说道:“瑾睿,我这里也有一张护身符给你,这是我从龟大师那里求来的,除了沐浴外,其余时间你要好好随身带着,它会护你安全。”   说着,我亲手将护身符上的红绳系好在元笺白皙的脖颈上。她也任由我帮她系,我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忍不住低头想亲吻她的秀发。   这可是在外面啊龙清!我拼命挽回自己的意识,废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亲下去。   “清姨,你又去龟爷爷那里去算卦了吗?”眼尖的夜音看到我正在给元笺系上的符咒,一下子就认出了它出自于谁的手笔。   “你不是进去放东西了吗?怎么又出来了?”我系好后,一边看着元笺把护身符放进衣服里面,一边问夜音道。   “东西都放好了,见清姨你们还没进来,就跑出来看看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   “那请帮忙自己给自己把这个系好咯!”我好笑着看她,边把另一只同样的护身符丢到了她手里。   夜音两三下把护身符系好,然后把它同样放回了衣服里。“为什么突然间想到要求符?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夜音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的眼睛,一语气十分严肃地问道。   “清姨,你还去求了卦,是吧?”她指了指我的袖里,又说道。   我无奈地拿出那只裂开的龟壳,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龟壳怎么裂了这么深一条缝?”几乎是在看到我拿出的龟壳的那一刹那,元笺和夜音同时变了脸色。   包括距离我三米远的萧清岚。   但她变脸色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龟壳上的那条裂缝,而是那龟壳本省。   “神算子的龟壳!”她失声喊了起来。   我和元笺、夜音一下子朝她看了过去,然后再低头看了看我手里的这只龟壳。   “咳咳,要不我们进去吃完饭再说?”我提议道。此时天色还微微亮着,但西边的夕阳却已经快要看不到头了。   杨伯和杨嫂忙咯了半个时辰后,晚饭终于是在天完全黑之前做好了。大伙一起围坐在饭桌前,颇有吃团圆饭的感觉。   萧清岚是主人家,按礼应该是她坐在上座,但是因为夜音坐在下面,所以她跑下来坐在了音儿旁边。我是元笺坐哪我就坐哪,而郑仁涛和张潇潇同坐在一侧,唔——还有白言默,她坐在……   我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白言默的妖影。   反正她都是那么大的妖了,即使现在看不到妖,我也不担心对方会出什么事。也许是在哪里迷路了也说不定,反正她这个路痴是就连简单的直走都会迷路那种。 第23章 吃豆腐or“吃豆腐”   整顿饭下来,大家都很安静,不知是不是“食不言寝不语”的缘故。安静中动筷,安静中放下筷子。第一个吃完的居然是张潇潇,我还以为是元笺呢!怎么说张潇潇也是军营出身的,每天进行那么大的训练,饭量应该特别大才对,可现在……我看了一下她的碗,在心里比划了一下,只比猫吃的多了一丁点!   “我回房了,你们慢慢吃。”张潇潇说完,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她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我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小声问一旁的元笺道。   元笺扫了我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嚼着口中的食物,没回我。张潇潇走后没多久,郑仁涛是第二个放下碗筷的。   “我也吃完了,你们慢慢吃。”说完后,他也沉默地离开了。   “他们两个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才几天没注意他们,就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呢?   “没什么。”元笺终于把食物咽到了肚子。她放下手里的碗筷,端了杯水,润了润嗓子后叹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们管不了。”   我见她再次端起碗,夹起一根青菜要送进口中。我下意识将头凑过去把青菜半途拦截了。顿时,桌上三人都因我突然的举动而看了过来。   我毫不在意,笑嘻嘻地往元笺碗里夹青菜:“我刚才尝了一下,这青菜的味道挺不错的,多吃青菜对身体也好。”   元笺宠溺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也夹了几块白豆腐到我碗里,说道:“这白豆腐味道也不错,清儿可尝尝。”   我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天知道我一头食肉的妖龙不排斥青菜已经算是我的极限了,可这白豆腐……我实在无法理解人类怎么会有发明出这种味道奇怪的食物来。   “难道,清儿不喜欢吃我夹的豆腐吗?”   元笺略带嘶哑和慵懒的声线响起,我直接就把她说的那句话里的“夹”字给忽略了,满脑子都是“清儿不喜欢吃我的豆腐吗”在循环,怎么可能不喜欢?若不是怕她觉得太急太早,我早就扑上去了。在妖界,若是两只妖互相看对眼了,可没有人类这般矜持。   “喜欢,喜欢。”我略有些呆傻地看着元笺的眼睛应道,三两下就把她夹给我的几块白豆腐吞下了肚。   “那你就多吃点。”说着,她纤纤玉手一指,“豆腐还有很多。”   我迅速把碗里的饭扒完,把空碗递给她看,一脸严肃道,“我吃饱了。”   “……乖孩子!”元笺浅笑着拍了拍我的头,接着向另外两个一直在默默低头吃饭恨不得把头埋到碗里的两位招呼了一声:“我先回房了。”   我被她这一拍头的举动给石化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回了房。   “清姨,你的英明神武哪去了?”夜音捂着脸对我说,一副无可救药地摇了摇头。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把那盘白豆腐放到夜音面前,清了清嗓子道:“音儿啊,这盘白豆腐你就吃了吧,清姨记得你最爱吃豆腐了。”   萧清岚恍然大悟。   我趁夜音还在愣神的功夫迅速溜了,不久身后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声音:“滚!我不吃你的豆腐……不对……我压根就不爱吃豆腐……”   “……”   来到元笺的房间里,发现她正在屏风后面沐浴,我便在外面等她出来,一边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小巧酒杯。然后,在她只穿着单衣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被我猝不及防地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好软……好香……我埋头在她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发香瞬间把我包围。   “瑾睿,过来。”我接过她手中的毛巾,牵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我替你把头发擦干。”说着,便细细地为她擦拭着那乌黑顺滑的长发。   元笺闭上眼享受着我的服务,任由我摆弄着她的头发。我忍不住低头与她交换了一个气息悠长的吻。   “说吧,那龟壳为何裂出一条如此深的缝隙来?”   一吻结束,元笺尽管耳尖还有些红,气息也有些喘,可还是一脸镇定地问道。   “……龟壳质量不太好……”我胡乱说着,视线依旧停留在对方的红唇上,还想去一亲芳泽。   元笺羞恼,直接伸手揪住了我耳朵。我赶紧连连求饶。   她无语地看着我,我朝她傻傻地笑着,停下了夸张的求饶动作。其实……并不疼,而且捏得还很舒服。   从我这个角度低头看去,很容易就看到了对方白皙颈部下的被单衣掩遮的另一抹白色。   我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住。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迅速挪开视线,打着哈哈含糊了过去。好吧,人类说的有色心没色胆的就是我了。   “若是知道你口中的龟大师就是神算子的话,我就不用叫安岐去帮我打听了。”元笺叹道,转移了话题。   “安岐是……”   “我曾经救起的一只小妖,比不得你这头大妖。”元笺对上我疑惑的眼神,解释道,“之前你和清岚闹得那么僵,自然不可能再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帮忙,所以我只能让安岐帮忙向其他妖打听,聊胜于无。”   “有打听到什么吗?”我问。   “这几日应该会有消息传来……”   不管最后有没有消息传来,我都还是把那裂了一条大缝的龟壳给了元笺。   “在还没有消息传来之前,这个龟壳就先交给你处理吧。”我说。   “据说神算子用过的龟壳能卖到一万两以上,而且还是有价无市那种。”她晃了晃手中的龟壳,“你确定就这么把这一万两给我了?”   那龟老贼随便一只龟壳居然能卖到这么贵!那老家伙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改行卖乌龟不做和尚……话说回来,我每次去他那里的时候都会买上几张他做的符,然后给的钱也只是符的钱,并没有算卦的钱。毕竟这是那人的规矩,只有买了符,才给算卦。因为算卦,上天是不让收钱的,但是又不想白算,于是有了这个规矩。   “你要是觉得我亏了,那就多赏我几个吻呗!”我说着,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这……又是个什么赏法?”元笺难得脸红了,撇过头没有看我。   我不依不饶地把头凑过去,直接把人再次亲到气息不稳。   “瑾睿……”声音刚出,我就发觉自己喉咙沙哑得厉害。两人同时一愣,元笺反应最快,双手抵着我的肩,欲把我推离她身上。然而此刻我的双手还紧紧抓在她身后的梳妆台上——刚刚亲吻的时候我把她压在了上面。   我现在思绪有些乱,脑子里一个声音不停在叫嚣着“亲下去,亲下去”。元笺刚沐浴完,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而衣服早在刚才的亲吻中凌乱了,现在半遮半掩的,加上她脸上还留着亲吻后的红晕,眼神半迷离,有一种说不出的欲语还羞。   元笺推不动我,便有些慌了神。她也知道如今自己是副什么模样,相信她也能感受到我此刻看她的眼神是多么的炽热。她推不动,便直接喊了我的姓名。   连名带姓的喊,不是清儿,而是龙清。   我挣扎了几下,脑子里的声音似乎小了一点,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我直觉告诉我得松开她了,可我不想松开,我还舍不得指尖下柔软的躯体。我把头埋到她胸前,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说着,同时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元笺不要那么难受。   尽管这个姿势让元笺羞得满脸通红,毕竟她的衣服还在不整,可她还是温柔地回抱住了我。   许久,平复了心情之后,我感叹了一下脑袋下的柔软,忍不住蹭了蹭,结果就被元笺红着脸揪住了我耳朵,把我从她怀里扯了出来。   这次是真的揪耳朵!   又不是故意的……我揉着发红的耳朵,看着她整理好衣服后,毫不留情地把我赶出了房间。   接下来该去做什么呢? 第24章 夜音的妖丹   我在萧家宅院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了夜音的房间。看到里面还燃着烛火,我有些诧异:这么晚了,音儿还不睡吗?于是走过去,敲了敲门。   “吱——”门开了,夜音披了件衣服就出来开了门。头发看起来还是湿的,应该是刚刚沐浴完。   “清姨?”她似乎对我深夜来访有些惊讶。   “还没睡吗?”我随口问道,进去后看到里面桌上放了一本翻开的书。“在看书?”   “嗯,一些文人杂记。”夜音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烛火时不时闪烁跳跃着。夜音说完那句后,我没说话,她也没说话。气氛就这样突然沉默下来。   最后,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夜音。她说:“关于娘亲一事……我问过清岚了,她除妖杀妖,取出妖丹,这在除妖师里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当我问她最近有什么人是急需要妖丹的时候,她只给了我这个答案。”   “还有,我已经拜托她帮忙留意一下最近有哪个除妖师是刚从殷朝来的,不过……我觉得我们不能对此抱有太大希望。”她说,“万一那个人还留在殷朝,或者没来西齐,去了别的地方……”   我静静地听她说着,说到后面的时候就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看来,铃铛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很大。   我正想安慰她,却忽然听到了她问了一句:“娘亲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快了。”我说,“桃花涧灵气充足,你娘她伤势不重,主要还是因为妖力透支引起的昏迷。估计这几天应该就会醒了,到时候就能问问她具体情况了。”   “嗯。”夜音停顿了一下,忽然面露出纠结之色。   “怎么了?”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后又迟疑了一下,说道:“清姨,我想要回我的妖丹。”   我严肃地看了她好久,不断向她确认道:“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你有想过后果吗?”   我说的后果当然是无法控制体内妖力。据铃铛说,当年妖尊生下夜音的时候她自身并不安全。前一刻还在跟人战斗,下一秒夜音就出生了,能稳定到哪里去?出生后的夜音继承了母亲强大的妖力,但因为是婴儿,所以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意识,无法控制这股妖力,最后不得不将它层层封印起来。而随着夜音年龄的增长,她体内的妖力也越来越强,妖力经常外泄,时不时就突然毁坏掉了什么东西,最终在她四岁那年突破了封印,方圆百里,不管是人还是牲畜,全都在一个时间内吐血昏迷。这还是在我全力控制之下,才避免了伤亡。为此我付出的代价是,我经营多年的酒楼被她毁掉了。   一夜之间,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所以有这么一段时间我是直接把她们娘俩丢在深山老林里去住了,住了大概有几年,等酒楼盖好了,这才又接回去。在深山里住的那段时间,刚开始因为受到妖力的影响,小夜音几乎天天是高烧不断,昏迷不醒,若是常人早就挂了,但偏偏她体内的妖力却在顽强地吊着她一口气。   我看在眼里,心里着急,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再次封印吗?可它终究治不了本,此刻封得越厉害,以后反弹得也越厉害。等再过几年封印再也封不住妖力的时候,就是夜音的死期了,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昏迷不醒。   为此,我拜访了不少阅历多的老妖怪,终于寻得了一个既能保持人形又能取出妖丹的方法,把妖丹从夜音体内取出,但是却能够让她在失去妖丹后还能继续保持人形状态。   夜音一直知道这些过往,我和铃铛都没有避讳她,所幸夜音也极为明事理,没有长成那种执拗极端的性格,对自己身为妖却妖丹被取、不能使用妖力这件事也没有表现得过多情绪来。   虽然这些年我和铃铛一直有在教导夜音如何吸收和运用她妖丹里的庞大妖力,夜音也很勤奋,进步很大,但终究也只是比寻常妖怪修炼速度快上一点。要想完全掌控这颗妖丹,没有百来年时间是不可能的。   然而现在,我在她眼里只看到了坚决。   “总是仰仗别人让我心里不踏实,相比之下,还是自己有实力才是最真实的。”她说道。   “萧清岚那边你准备好怎么说了吗?”我问,“看得出她对你是真心实意的。然而,虽然看她现在似乎对妖放下了一定的偏见,但若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妖……这可就说不准了!”   “我若是硬要走,她想留也留不了。”夜音道,“她的心意我虽已知晓,未来的事我也不能肯定,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现在对她确实无那种心意。所以清姨,你不用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自己陷进去,担心被我察觉、杀了萧清岚吗?若是没有后面那句话,我也许还能稍微放下心,可是现在这句话被你强调了出来,说明了你潜意识里可能升起了连你都察觉不出的好感,潜意识地想逃避,想避开这个人。   我是不是该庆幸她还没有发觉自己这点悄然萌芽的好感?还没等我出手,就自己把自己给扼杀在摇篮里。我的心突然之间很堵。说实话,我并不希望夜音最后和一个人类在一起,因为寿命摆在那,而音儿还年轻,路还很长。可我没资格这样说,因为我也一样爱上了人类。等百年过后,我会带着瑾睿的棺材长眠于地底下;但我不希望夜音跟我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她还年轻。   “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要跟她道别,就来知会一声清姨,清姨带你去个地方,给你一样东西。”我最后如此说道,与夜音道了晚安,退出了房间。   最后白言默还是没有回来,只让她的乌鸦飞回来捎了个信,信上说她现在有了些头绪,近几天可能都不回来了。我燃出妖火点燃信纸,看着乌鸦渐渐融入远处的夜色中。   关于白言默,我知道的也并不多,只知道她在找一只狐妖,只因对方临走前的一句话。她是百年前随她师父入的皇宫,自从在皇宫担任妖卫一职。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在皇宫的地牢里遇到了她。   总之两妖相知相识的过程是曲折的,最后狐妖逃出了地牢,离开了皇宫。离开前她对白言默说:“若有一日你离开了皇宫,不知道去哪里的话,那就来找我吧。”   没有时间,没有地点,就只留下了这句很是缥缈的话语。白言默虽然话不多,但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什么也无法阻挡她。所以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去找她。   我在屋顶上打坐冥想了一夜,天亮后,那个元笺口里的小妖安岐就赶到了沙镇,耐心地等在了萧府门前。   这哪是小妖啊?我一看,不禁无语起来,血统纯正的黑鹰一脉,再怎么弱小也足以与皇宫妖卫里任何一位的实力相媲美。不过跟我相比还是差上那么一些就是了。   我伏在屋顶上一边往下打量着他,一边估计着他的实力。   过了一会儿,郑仁涛过来了,将一枚符递给他,然后一人一妖一前一后地进了萧家宅院。我看着他们进了元笺的房间,又见郑仁涛退了出来,守在了门口。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隐了身形,绕到那边屋顶上准备偷听。结果就在我揭开最后一片瓦要往里看的时候,一枚锋利的黑羽就迎面刺了过来。   我朝它轻轻吹了一口气,羽毛在半空中瞬间就燃烧了起来,在未射到我之前就被烧成了灰烬。再往里看去,就对上了元笺松口气又无奈的眼神。而一旁的安岐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清儿,下来与我一同听吧。”元笺说道,“以后你无需如此,直接进来便是。”   “嗯!”我欢喜地从屋顶上跑下来,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在元笺身边坐下,把她离我最近的一只手放到了掌心里把玩着。   “安岐,你继续说吧。”元笺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闹。   名叫安岐的黑鹰大妖撇了我一眼,这才继续汇报刚才的内容。   “……就是这些了。”他最后说,随后又变出一物呈了上来。“这是那神算子的龟壳,也是我在那老道士房间里找到的。”   元笺接过那龟壳细细地看着,我也凑过去瞄了一眼,确实是那龟老贼的手笔,不过这龟壳看起来挺久远了的,就是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算的卦了,上面唯有的一点命运气息都被时间给消磨殆尽了。   所谓的命运气息,其实指的是残留在龟壳上的未来气息,毕竟算的是未来之事,会有一些关乎命的虚无缥缈的气息痕迹留在上面也是应该的。   再然后,郑仁涛被叫进来一起商量事情。对此,我不便再继续厚着脸皮待下去,寻了个借口出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了几圈后,我腰间的那串白色铃铛里有一个忽然就响了起来。   我脚步一顿,身子控制不住似地陡然一拐弯,然后快步向无人的巷子里走去,内心欣喜起来。   毫无线索的黑衣人,如今终于要有头绪了。   离开人群的视线后,我迅速向桃花涧飞去。不为别的,只因昏迷许久的铃铛终于醒了。由于失去妖丹的缘故,如今铃铛只能是猫身,但这只女王猫现在看起来恹恹的,十分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   铃铛看到我后,晃了几下尾巴后又放下了。我上前为她仔细查看了身体各处,发现伤势恢复得很好,没精神的原因大概也能猜得出是什么了。   “能感受到妖丹在哪吗?”我问。   铃铛摇了摇头,但是却探出了爪子,在床沿上刻下了一些东西。   “这是……”我看她刻下的图案,不禁皱起了眉头。“阴阳咒印?”   感觉像,又不太像的样子。   我又努力地辨认了一番,比正常的阴阳咒印多了些图案,并不仅仅是一条阳鱼和一条阴鱼简单地首尾相接再化成一个圆。说是像阴阳咒印,但是当铃铛画完之后,整个图案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眼睛,嗯,重瞳之眼。   看到这只眼睛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却不得不凝重起来。因为这只重瞳之眼,是所有除妖师家族里,那神秘得不能再神秘的童家的除妖师标志。据说每一代童家家主都是重瞳。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我还记得安岐刚刚说过,他的那只龟壳是从一个寡居的老道士家里搜出来的,而那老道士也姓童。这难道是巧合?   我猛地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安岐带回来的那只龟壳绝对有问题! 第25章 契约   我带着心里的不安,火速回到了萧家宅院,待看到元笺一行人安然无恙地各自在做着各自的事时,我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无法掉以轻心。   “事情商量完了?”我走到元笺身边问。此刻她正在专心研究围棋上的残局,一时没有察觉我已来到。   “嗯,已经商量完了。”   “那什么时候让我去杀第二个人?”   元笺落子的动作一顿,没回答我,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清儿,如果违反了契约,真的会受到很严重的反噬吗?”   “你指的是像单澈他们家一样的惩罚吗?”我想了想问。   “契约上写的是,‘以一人十年寿命换取另一人之性命,无论约定前后或成败,契约双方需遵守以下要求……,违者将受此契约之诅咒。’是吧?”   所谓要遵守的要求只有三点:一,契约双方不得将此契约存在告于第三者;二,契约双方在百年之内不得伤害对方;三,契约一旦成功,将不得反悔。   而单家祖先单幻海就是违反了第二条规定,以至于世世代代只能独脉相传。   这张契约内容我不知背的有多熟了,所以在元笺说完后我立马点了点头,然后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   “契约上面没有指明除你之外的契约一方一定要付出十年寿命,所以可以找其他人来代替他付出这十年寿命,对吧?”   你们现在不就是这样做的吗?还来问我做什么?我虽然还是很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可以这样子做。你们也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我之前遇到过几个,都是拿别人的寿命作为代价。其实只要当事人同意,契约也是认可的。”   “既然如此,此人是否被归为契约一方?”   问及至此,我哪还能不明白元笺想表达的意思?所谓的契约方,并不局限于只有一人。不过我本来就一直是一个人,所以每次契约都只会默认我一个人而已,但是另一契约方就不一定了,即使是写在纸上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但是连同这个人背后的势力也会被契约认可在里面。因为契约内容最后还是要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在纸的末端写上契约双方的姓名并画上押,契约的第一步才完成;至于那个需要付出十年寿命的人,无论是谁,只要心甘情愿把那张契约纸吞到肚子里去,契约的第二步也就算完成了。而契约的第三步也就是最后一步,把该杀的人杀了也就完成了。   然而,像这种自己坐享其成,那别人的寿命来付出这个代价,这样子的契约漏洞还有不少,而我自己本身也在不违反规则的前提下利用着对自己有利的漏洞。   “所有知道这个契约存在的人都会得到契约本身的认可。那个需要付出代价的人也不例外,所以按照契约上的规定,我是不能对他下手的。若是那个付出代价的人在契约终止之前出现了什么意外,契约会强行终止,这是契约的隐藏规则。”   听我说完后,元笺的神色明显松了下来,我可以感受得到她没有之前那样忧虑了。难不成,这接下来要杀的人是那个要付出代价的人?可是这又是因为什么理由要杀呢?   在当初暗杀令分发出去的时候,每个暗杀令里都藏着一张写好我名字,并画好押的契约纸。所以若是有人拿到这张契约纸后,就可以自己当场写好姓名和画押,再找人吞下去,以此付出十年寿命,这个人我们暂且称他为中间人。而我只要在酒楼里静静地等着顾客上门找就好了——当契约的第一第二步都完成之后,契约会在中间人的脑海中留下我酒楼的具体所在地。   故我只要接到拥有暗杀令的顾客时都不知晓对方在契约纸上写了些什么,中间人又是谁。   虽说到目前为止我没接过多少个拿着暗杀令上门的人就是了,一般情况下,我都是自己去找,哪里有战乱和冲突就去哪里,因为那样的地方仇恨最大。十年寿命算得了什么,只要把仇报了,连命都可以不要。因此我也只是在部分地方出名而已,再扩大些范围,就有很多人不知道我了。也许只是听说过的,但对我还是抱有一定的怀疑。当初元笺他们开始找到我的时候,不也曾对我的实力表露出怀疑吗?   “第二个人已经确定好了。”元笺突然说道。   “是谁?”我有些意外。   “镇妖林的守墓人……”元笺道,“的亲传弟子,童彪。”   “童家的人?”   “准确的说童彪并不是,他只是被童家人捡回来的养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杀之前还有什么要求吗?”我又问道,跟上次杀袁勇的时候问的一样。   “等陈幸的消息传回来后,你就可以行动了。”元笺说,“什么时候由你决定。”   在此刻突然听到陈幸的名字不得不让我狠狠地意外了一下,那个出身猎户家的姑娘,身边养着一条成了精的狗,父亲还曾是螭蛇帮中的一员,尽管后来叛逃了出来。   “一个月前,我让人帮她顺利潜进了螭蛇帮里做卧底,如今是在童家那边。”元笺说道。   “童家也是螭蛇帮的人?”我再一次愕然。从殷朝和西齐之间的山寨流寇,到西齐除妖盟里最神秘的童家,还有哪些势力是不在螭蛇帮的?我怀疑殷朝应该也有一个螭蛇帮隐藏的势力在。然而,一旦静下心来仔细分析,得到的猜测不禁让人细思极恐——这螭蛇帮的势力都已经遍布两个国家了,在江湖上却依旧没有一点风声传来,说明该帮派行事极为低调,若是它想做些什么,恐怕没有人会注意到。   “童家一直以来都在做一个研究……”   “研究怎么变成人妖吗?”我想起在妖怪里的某个传言,下意识说了出来。   “……”元笺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他们在研究如何把妖的能力转移到人身上,大概就是变得像巫山那样子。”   巫山是通过百兽令施展秘法,不仅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像野兽那样子,力量更是大幅负提升。但要说最符合把妖的能力转移到人身上的还是那几万会长出犄角、兽化的山贼流寇。通过阵法,把山洞下面关押着的那头最后被我吃掉的巨兽的妖力,映射到了人身上,使人短暂性地拥有巨兽的力量。因为是平均分到了几万人身上,所以最后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也只是小幅度提升了一截。但就是这一截力量的提升,他们把殷朝的天威军一次又一次地击败。   “看来他们在这方面还是有一些进展的。”我说。“螭蛇帮之所以人和妖都收,不会就是为了研究这个吧?”   “并不是。”元笺说着,忽然停顿了一下,面带犹豫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清儿,你会一直相信我么?”元笺问出这句后神色有些忐忑,她不安地看着我。   “会。”我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认真严肃地回答道,“我会一直相信你,但前提是你不是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你要知道,我这只妖可是十分小心眼的,要是被我发现了……哼哼,小心我打你屁股!”   说到最后,我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往下瞄了一下,嘴里嘀咕道:“看起来没什么肉,得好好补一补,到时候打起来手感才好……”   元笺顿时黑了脸,没好气地敲了一下我的头。我假装疼痛,抱头缩了一下身子,见她神色似乎已经放松了,便迅速狼扑过去,压倒对方在地上,对着身下的人就是一顿狼吻。趁元笺被我亲得意乱情迷的时候,我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了她身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臀部。   元笺身体瞬间一僵,脸色通红。   我哈哈一笑,她嗔怒地瞪了我一眼,瞪得我心神再次荡漾起来,费了好大功夫才抑制住体内的冲动。我明白现在并不是两人可以翻云覆雨的时候,而且……按照元笺那矜持的性子,在床以外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   我起身后扶她起来,她命令我不许坐在她旁边。我只好认命般与她隔了个石桌,坐到了对面去,认认真真地听她讲关于螭蛇帮的事情。   她知道的并不多,但也足够让人理解这是个什么样的帮派。   螭蛇帮前期并不叫螭蛇帮,而是叫螭蛇教。在西齐所有信奉的教派里,它是一个小的不能再的小教派,教内信奉的是自然是他们的圣兽螭蛇。螭蛇教的教徒爱好和平,对妖也并不像除妖师那般憎恨,因为他们的圣兽大人出身就是一只妖。所以后来渐渐地,这里就吸引了很多一样爱好和平,不喜斗争的小妖。人和妖共同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是如此地美好和安详。   后来除妖师发现这一事情,于是,紧接着整个国家的人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教派的人,他们见妖不除,还与妖一起生活!西齐在对待妖这方面的态度,从免去除妖师交税这一件事就可窥一斑。这与殷朝的做为大相径庭。因此,螭蛇教成为了众矢之的。   再后来就是螭蛇教的人和妖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园,一起合作,共同抵御外敌。他们一次又一次成功击退敌人,但是内部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矛盾。   因种族不同而引发的矛盾。   这好比一群大个子和一群小个子。什么又苦又累的活全让大个子干了,而小个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就只能坐在一边。刚开始时小个子还能给大个子出谋划策,但到后面时因为没有实战经验,就变成了纸上谈兵。再然后,大个子有了自己的主意,就更加不想被小个子指手画脚了。   上面说的只是众多矛盾中的其中一个。总之到了后来,矛盾被放大,还未等敌人攻进来,螭蛇教自己就散得差不多了,从此,再也没有螭蛇教。直到近些年,一个螭蛇帮的帮派悄然间冒出。可是又有谁会想得到它的前身是螭蛇教呢?   “可是瑾睿……”我顺势提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你只说到了这螭蛇教,那如今的螭蛇帮又是什么情况?”   我拿出随时带在身上的那两块有爪的和无爪的蛇形吊坠,问道:“这两个又是什么情况?”   元笺似乎毫不意外地看着我拿出这两块吊坠。她问:“一块是从陈府那里得来的,一块是从袁勇身上拿的?”   我点点头:“有爪的这块是那秦守的,无爪的是袁勇的。这两个不都是螭蛇帮的信物吗?难不成他们的圣兽其实不只一条螭蛇,而是两条?”我下意识瞄了瞄她的腰间,很遗憾,今天她没有随身带着那把挂着蛇形吊坠的折扇。   不对,好像是自从进了西齐后,就再也没看到她那把折扇了。   我正想着,余光却瞄到对方像变戏法似的从腰带里摸出了一个蛇形吊坠。我定睛看去,这正是当初在酒楼里和夜音她们讨论过的那只有爪的蛇形吊坠。   “是不是有两头圣兽我不清楚,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有爪的是代表曾经的螭蛇教,无爪的代表的则是如今的螭蛇帮。”元笺说道,“螭蛇帮集结了原有的螭蛇教旧部,然后在其基础上又增加了不少新的东西。可以说,现在的螭蛇帮内部分为了旧教徒和新帮众。而新帮众倾向于如何把人和妖相融合……呃,就是你说的怎么把人变成人妖。”   “那你……”我指了指她手里的蛇形吊坠,接下来的话没问出口,但元笺懂我的意思。   “我并不是螭蛇帮的人。”她说着,然后神色又开始纠结起来。“总之,如今的螭蛇帮牵涉范围很大,不仅是除妖盟里有它的人,连西齐、殷朝的皇室,他们都有人插进去……总之,事情很复杂。”   “还有,你要小心螭蛇帮的帮主。”   说到这一句话时,元笺把声音压得极低。她眼中的担忧和恐惧,还有神情上的凝重,无不说明这螭蛇帮帮主是个极为棘手的人物。这句话听得我汗毛都竖了起来……呃,好像不对,我没有汗毛,应该是鳞片。   总之,虽然有些事情没有说出口,但是从元笺所有的话里,我可以感受得到这个螭蛇帮帮主对我的针对。   或许,那暗杀令就是他交给元笺的。所有的一切,包括铃铛的妖丹被取,甚至连当初妖尊的失踪,背后都是他在搞鬼也说不定。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元笺又道。   我的精神一再恍惚。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好像对谁说过类似的话,但我想不起来了,也不记得那个谁到底是谁。 第26章 情绪爆发   自从那天我们俩深聊了一下午后,后来每天夜里等元笺她们睡着时,我都会趁着夜色出去转悠,向西齐的妖怪打听关于螭蛇帮的消息。当然不是见一只妖就问一只,而是专门找那种几百年来还出来活动的妖怪。   由于当初螭蛇教解散之际,有不少妖怪都逃了出来,隐居在附近的山里河里,随便用神识感知一下就可以探测出这一片地藏着多少只符合条件的妖怪。一夜下来,最快也能问到十几个左右。不过当这种情况发生时,一般都是一问三不知的。遇到可疑的,才会用搜魂术去搜它的记忆。   如此一来,半个月的时间,问了上百只妖,我总算也是有些收获,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这个螭蛇帮毫无头绪。之前还不知道元笺对我的心意时,我觉得不管是螭蛇帮还是蛟龙帮,我只要杀好我的人就行,之后就两清了,什么事也牵扯不到我。万一真牵扯到了,那我只好把送上来的人头都收了,赚够寿命后,再找个深山旮旯闭关去,一百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然而现在不行。自从我和元笺互通心意后,我就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恣意妄为了,因为我不再是一个人……不,是一只妖,还有一个人会陪着我,我不能图省事就把危险带给她。   瑾睿很细心,也很温柔。从那一次的谈话中,我知道了她在为我担忧退路。那时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跟她说“不要担心,我不会死,永远也死不了”,可是我没能说出口。上一代妖尊不是也没死吗?可她却没能陪在铃铛身边,看着夜音从稚童长成少女,错过了自己孩子的最美的年华。   故而并不是只要不死就行了,我最大的心愿还是能一直陪在她身边。虽然到现在我还没明白为什么元笺会喜欢上我,我跟她又没说过几句话,而且与她在一起时我总是满嘴的废话,什么话都往外蹦,丝毫也不会顾及人的情面,看看萧清岚就知道了,我的话有时候是多么的伤人和令人讨厌,换做是别人,早就把我赶到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了,连我有时候都受不了我自己。也许她在我不在的时候也无奈过,伤心过,忧愁过,甚至想放弃过,可是她最后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地温柔待我。   如果说都这样了我对她还是没有好感那一定是在说谎。正因为得知她心意后,我才一天两头地往外跑,不敢再靠近她。那一段时间我真是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一出生就缺少了胸腔里的那块肉。没有了它,我能感觉到我的爱在别人眼里可能连喜欢的程度都不够!就连我自己都有种“即使看着她最后与别人在了一起都能轻易忘记她”的错觉。   但是,“你还真会为自己找借口!”有妖这么跟我说道。我还记得她当时对我一脸无语和嫌弃的模样。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对比哪来的伤害?”她当时这样跟我说道。   然后我一脸懵逼:“后面那句是怎么出来的?”   “不要管我后面那句话是怎么来的,只是觉得顺口就说出来了。”她说着,然后低头含住一支竹竿做的烟嘴,吸了一口烟。   “总之,你也别老想着你没有心这回事,也别总拿这个来当借口。你爱对方爱到什么程度,不是你决定的,而是对方决定的。”   “此话怎么讲?”我立马虚心请教。   她白了我一眼:“要是你爱对方爱得死去活来可对方就是不领情,你能奈何?”   “所以别管你有多少爱、能爱到什么程度,总之你把你全部的爱都给她准没错。她若是接受你的爱意,这日子久了,爱总能一点一点积累起来;她要是不接受,你白塞给她的东西转个头就丢了,你怎么哭怎么自怨自艾都没用!”   我当场就记下这番话,心里十分感激她。若不是她点醒了我,恐怕我一生都不敢勇敢踏出那一步,正视我没有心的事实。   半个月的时间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中度过,白言默还是没有回来,而我依旧没有听到有关她的消息传来。夜音这边也跟我说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再来说说铃铛。自铃铛醒转过来后,在桃花涧休养了几天,我便把她带到萧家宅院,交给夜音照顾,同时顺便教导一些关于如何控制妖力的理论知识——关于夜音要回自己妖丹一事,我们在出桃花涧时的路上我就已经与她说了,以及还有关于她和萧清岚之间的恩怨,我也避重就轻地跟她说了一遍,还特意叮嘱她道:“我们现在是住在人家里,而且她现在也已经悔改了,对音儿可以说是掏心掏肺,就差没把肝掏出来了,你就暂且放过她吧。”   铃铛当场就说道:“看在她对音儿掏心掏肺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放她一马。”结果后来一见面,她猝不及防地就给人家的脸上留了三道爪痕。   我说道:“至于么,人家好歹还是一小辈……”   铃铛冷笑:“小辈又怎么样?这世上哪个人不是我的后辈?”   我:“……”我错了,我忘了这是只活了几百年的猫妖了,若真要计较辈分,能当她前辈的人不知投胎转世几次了。   当晚大伙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萧清岚就顶着脸上的那三道爪痕,在众人先惊讶后明白的目光下,十分淡定地吃了饭。若不是被我私底下碰见她哭丧着脸趁机向夜音撒娇,我还真以为她是个其实是个不怎么注重相貌且内心十分强大的姑娘。   吃完饭后,我悄悄塞给夜音一小瓶药膏。铃铛怎么说也是一只妖,虽然没有了妖丹,但是一旦抓到了人,留下的伤口可不能就这么简单地用像被普通猫抓一样的处理方法。所以我把药膏交给夜音,让她带给萧清岚。   夜音接过药瓶,朝我露出了一个我觉得十分勉强的笑容。我第一想到的就是萧清岚那魂淡又欺负音儿了?杀气腾腾地向不远处的萧清岚看去,却只见对方一脸迷茫加疑惑地看着我。   不是?我立马收好杀气,低头揉揉夜音的头发,说道:“不用勉强自己,笑不出来就别笑。”   夜音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我忽然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大事,或者,是她自己又钻进了哪些牛角尖也说不定。十六岁的年纪,正是多愁善感的时候,若没有人正确引导的话,也很容易就长歪了的。   “要不今晚跟……”   本来我想说的是“要不今晚跟你娘睡”,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好歹铃铛名义上还是娘亲,女儿跟娘亲说说心里话也是很正常的事。然而我一想到音儿这种有事就埋在心底的性子还是跟铃铛学的,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一人一猫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愣是不说话的场面。   我仔细地想了想,最后还是跟她说道:“要不你今晚就跟你娘睡一晚吧,好歹她也是你娘亲,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她说说,要不然……现在跟清姨说也行,总好过你一个人在那里瞎想……”   “……”夜音犹豫了很久,最后说道,“清姨,我好久没和娘亲一起睡过了……”   是啊,真的好久了,有十几年了吧……我默默在心底吐槽着。其实自从夜音记事起,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在睡,而铃铛在其生命中扮演的更多是一个厉母(严厉的母亲)的形象。尽管严厉,但从很多事情中都可以看出铃铛其实是非常疼爱夜音的,而且她的严厉也保持在一个分寸内,并不会让人觉得她很无情冷酷。   我明白了夜音接下来未说完的话,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我笑着拍拍她的肩,突然想起一事,迟疑地问道:“音儿……你有没有恨过清姨?我是说……关于你娘身上的主仆印记……”   “从来没有!”夜音打断了我,很是认真地看着我说道,“音儿从来没有因此恨过清姨,相反,音儿很感激当年清姨收留了音儿和娘。而且,若是没有清姨,音儿也活不到现在。清姨这些年为音儿做的一切,音儿都记在心里,从不敢忘记。至于娘亲身上的印记……可清姨从来就没有把娘亲当做仆人,不是吗?”   “音儿……”我因为音儿发自肺腑的一席话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上前抱了抱她。然而,夜音却忽然抓着我的衣襟,把头埋在我怀里,顺着情绪的爆发,把心里话全一股脑哽咽了出来。   “可是……什么事音儿都是依靠清姨来帮忙,音儿想帮忙……却什么也帮不上,连娘亲的妖丹被人抢了,我也什么忙都不上……清岚年龄跟我一样大,可连她都能拜托人去打听……而我谁也找不到,只能干坐着……”   夜音这一波情绪爆发可谓是让人措手不及!我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顾不得其他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这边。铃铛最先发现这边的情况,她本来就坐在门槛边小憩,当一看到夜音情况不对,惊得一身毛都竖了起来,一下子就窜到了我脚边,着急地在下面乱转。最后是用爪子扒着我的衣服跳到了我身上,然后来到夜音肩上给予对方安慰。   我想这时候的铃铛该是多么痛恨自己失去了妖丹,只能维持在猫的形状。   听了夜音的话后,我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闷闷不乐的了。看来铃铛这件事还是让她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也许她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种想要帮上忙的心情,也在不断努力地提高着自己,只是铃铛一事来得太快太突然,而且大大地超过了她的能力范围,好像一直以来的努力都白费了一样,因为自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帮到。   可是,“音儿还是有帮到忙,”我对她说着,“所以不要小看了自己!”   夜音一下子停下抽泣,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我。铃铛凑过去帮她舔干净脸上的泪。我也摸出手帕为她擦掉脸上的泪痕。   “我觉得音儿可能还不能理解什么才算是帮上忙。根据形势的不同而作出对目标有利的判断和举动,这就已经是帮上忙了。你知道我在西齐,所以把铃铛快速送来,这还不算是帮上忙吗?难不成要留在酒楼等我回来才叫帮忙吗?”   我循循善诱地说道,很庆幸夜音可能哭了一场后脑袋还没那么快恢复过来。要是平常的她,肯定能发现我的话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不过就算她事后想起来也不要紧,总之我现在安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27章 轩辕谦   再过了一天,我带着夜音和铃铛又是回到了桃花涧。因为这实在是在外面找不到有哪里是不被发现的安全地方。然后,我送给了夜音一把长剑。   说是剑,其实更像是一根放大版的蛇牙。剑柄处镶嵌着一枚毫不起眼圆珠子。那就是夜音的妖丹了。为了让她能尽使用这妖丹的力量而不受伤害,我真是煞费苦心,想了好久才想到通过这种办法才帮她控制住自己的妖力。而把铃铛留在她身边,若是以后她修炼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问题,也能及时解决。   不过在夜音小成之前,取回铃铛的妖丹这件事还是得由我亲自去走一趟。   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看到陈幸已经传回来的消息——“三日后,镇妖林,斩妖台东南边,禁地。”   “明天一早,清岚会跟你们一起出发。”元笺一双漆黑的眸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不容拒绝道。   你们?谁和谁?我疑惑地看着她。   “清儿,这次行动因为还有其他任务,我会让安岐跟你一起去,你只需要完成你的就好,没问题吧?”元笺看出我的疑惑,斟酌了语气道。   我看看安岐那面无表情的脸,对着元笺举起手道:“有问题。”然后在她看过来的目光中问道:“我们都走了谁来保护你?”   早在半个月前,张潇潇因为收到来自天威军中父亲的信,无奈之下向元笺告了别,说是会重新指派一个人过来。可是这个人如今还没有到,总不能遇到危险之后就指望郑仁涛一个人吧?虽说他武功不错,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要是有了万一,我这个远水怎么救得了近火?   元笺似是没料到我会问出这句话,愣了一下,严肃的神情稍有缓和。她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是一个人的。”说完这句后,就没有再说下去。而这个谜底直到今天傍晚,在一群人的突然来访下得以解开。   来的人是殷朝的三皇子轩辕谦。由于只有萧清岚不知道元笺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殷朝的公主,以为她只是某个大家族的千金,所以也并不知道眼前来访的男子是皇子。加上轩辕谦的身份也被有意隐瞒了下来,对外只称是元笺的大哥元谦。萧清岚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认下了这个关系。   由于天色已经很晚了,轩辕谦之所以到来也只是来打声招呼,之后便回了客栈。我全程一直留意着他直到他离去,还是想不出他身上给我的那股不对劲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他虽然表现得谦逊有礼,但我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心里一直压制着一股情绪。   跟着元笺回到房里后,我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就是三皇子轩辕谦?”   “嗯。”元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说明她跟这个什么三皇子的关系并不亲近,这怎么让我放心在这三天让她一直待在那个人身边?   想到这,我未等她说下一句,就把腰间的那一串铃铛摘下来,挑了一个取下来,另外用妖力凝成一条线将铃铛串好,蹲下身,脱下她的一只鞋袜,小心翼翼地系好在那纤细的脚腕处。   “这是……”她动了一下脚,脚上的铃铛晃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   “千里传音铃。”说着,我在她面前演示了一下,摇了摇系回腰间的那串铃铛的其中一个,然后她脚上的那只铃铛,也同样地晃了晃。不过两者都是没有声音发出,或者说,发出的声音普通人是听不到的。在我耳里,却能听到一串清脆的铃铛碰撞的声音。   “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无论大小,铃铛都会晃动,我就能马上知道,它还会指示出你的具体位置。”我说道,“遗憾的是,它无法让我立马传送到你所在的位置。”   “我不放心那个三皇子。”我替她穿好鞋袜,抬起头对上她的双眼,十分担忧道。“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在皇家中好人是活不下的……”元笺叹了口气。她把我拉到怀里,主动与我亲近,不停地亲吻着我的唇角。我没忍住,偏过头与她来了个深吻,直到她呼吸不过来了我们才分开。   “清儿。”她说,“暂且等等。等这事一了,我便带你去尝遍这天下的美食,可好?”   “嗯嗯嗯!”一听到有美食,我便忍不住两眼放光,注意力也转到了上面。“我们去吃海鲜可好?听闻海上楼的大闸蟹滋味是一等一的好。”   元笺眼波流转,定定地看了我好久,说道:“好。”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我们又温声细语地说了一会儿话,待她困意袭上沉睡后,我仔细盯了她睡颜许久,无奈伸出指尖轻轻将她眉间的褶皱抹开,施了点法,让她一夜无梦,睡个好觉。   次日一早,众人便收拾好上路了。我因着接下来要去进行我的刺杀行动,虽然是跟萧清岚一同出发,但却是隐匿了身形,跟在她周围而已。而安岐与我一样,也隐匿了自己的气息,没与人同行。   镇妖林是除妖盟候选人最后一项试炼完成的最终目的地,也就是说,萧清岚寻到的那只龟壳,最后还是要来到这里交与他人,待辨别证实了之后,龟壳会还回去,同时也会在候选人的名单上写上萧清岚的名字。   我原本以为元笺会给她我那只预示有大劫的龟壳,毕竟安岐也说过了,另一只龟壳是从童家人手里抢过来的,万一一个不慎,惹来什么祸端就不好了。可现在萧清岚拿出的却是这一个龟壳!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元笺给这个龟壳的用意,有点提心吊胆地看着下面那些人把仪式完成后,直到萧清岚顺利地从对方手里接过什么信物,就这么出了门。   我跟在她身后面出了镇妖林,发现她身后同样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估计是那帮老头子疑心太重,不相信萧清岚会这么快就完成了试炼,所以派人来跟踪查探一番。于是我没理那个人,直接在镇妖林附近徘徊,等安岐和萧清岚交接完回来。   镇妖林其实离沙镇不远,就是山路崎岖难行,导致走路的时间比较多。萧清岚完成试炼后,接下来就是要到西凉城的除妖盟本部去报道了。   天黑之后,安岐回来了。   他给了我一个小物什。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妖进入镇妖林的通行证。   那跟进入萧家需要符咒差不多。我心想,收下了这个信件,想来这个就是今天那些人给萧清岚的。听说镇妖林下有很久之前留下的法阵,凡是进去的妖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修为镇压。但是后来除妖师里出现了御妖师,于是就有这种信物的产生。因为御妖师就是通过控制妖傀达到除妖的目的,而妖傀则是使用特殊手段将妖炼成的一种傀儡。妖傀也被认定为是妖,所以也会受到法阵的镇压。   我们带着信物趁夜潜入了镇妖林,躲过在林子里巡逻的妖傀,直奔斩妖台。我停了下来,而安岐则直接去了东南方向的禁地。 第28章 童彪   我看着血迹斑斑的斩妖台,那里是法阵的中心,也是镇压修为压得最狠的,即便是拿了如今的信物也无济于事。修为依旧受到镇压。之前我观察安岐,还未到斩妖台,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头上不停地冒汗。我只好把速度放慢了下来,按照他的速度一步一步接近了过去。   我看着他离开的速度,从慢到快,最终消失在林子里。然后转过头看着斩妖台,心里一片感慨,也不知道从古自今上面斩落了多少头妖,导致斩妖台附近至今残留着很强的怨念。   不知为何,镇妖林的法阵似乎对我没什么太大影响,除了体内妖力运转速度稍微慢了一些,对于修为没有什么影响。可能是我走的并不是传统妖修炼的路子,我的修为从我出生起就是这般,可以说我的强大是与生俱来的。   再说这斩妖台,因为杀妖太多,周围怨气过甚,尤其是到了夜晚,一般人若是来这里待上几秒钟,几年寿命可能说没就没了。哪怕是道行较高的除妖师,夜里也绝不会来这里找罪受,唯独一家例外。   那便是童家。   在除妖师家族里,之所以童家是最神秘的,是因为一直以来这家族的人担任的就是斩妖台上的刽子手。手起刀落间,童家的人不知已经斩落了多少头妖。而最初的“人妖实验”也是从童家这里流传出来的。   顺便提一句,陈幸的父亲曾经是童家的人。因为不忍心进行这么残酷的实验,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然而如今,她的女儿却还是陷了进去。   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正想着,就听到附近隐约传来了很急促的脚步声。我赶紧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不多时,一个黑衣女子迅速出现在我视线里。我一惊,怎么白言默会在这里?再凝神看去,见到她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而她身后追着的是一头身上部件不知道是从哪里七拼八凑来的妖傀。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黑刀,结果空无一物,这才想起为了确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元笺不会出什么事,就把自己这把用逆鳞打造的黑刀悄悄留在她身上了。   发现黑刀不在到想起刀在哪里,期间不过是过了一两秒而已,然而就是这一两秒,妖傀从我面前经过,一个敞着衣襟露出里面黑乎乎的胸毛的彪形大汉追了上来。我看着那黑压压的胸毛就觉得一阵恶心。   “哈哈哈哈!小狼崽子,看你往哪逃!”那大汉一上来就是这么一句。“斩妖台可不是你们这些妖能撒野的地儿,你要是乖乖给爷我叫唤几声……”   我悄无声息地闪到他背后,探出尖利的爪子挖向他的心脏,大汉的声音陡然停止,我暗道不好,赶紧收回爪子纵身往后躲去,几乎是在同时,大汉手中的九环大刀狠狠地劈了下来。由于我躲得及时,只被削断了几丝黑发。   “咦?你是何方妖孽?竟能在彪爷我未察觉的情况下来偷袭,要不是彪爷我神通广大,今儿就栽在你手里了……报上名来,彪爷我不杀无名鼠辈。”那大汉一口一个彪爷,全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模样。   我皱了皱眉,甩了甩手上的血渍,视线直盯着他胸口处那个血淋淋的洞。上次我也是被巫山的爪子这样捅过,可我没事是因为我没有心脏给他抓。但刚才我却是一路畅通无阻地穿透了过去,似乎……这个人也与我一样并没有心。   可是,他一个人类,没有心算什么回事?   我看了一眼白言默那边,那妖傀还在继续追杀。我仔细看去,才发觉这又是一具与当初巫山那般人形兽身的怪物。也不知是这大汉自己弄的还是请人弄的,这妖傀的实力明显是在那巫山之上。不过还是难不倒我就是了,大不了我出绝招。   再看眼前这大汉,我只看了一秒就默默地挪开了视线,心里咆哮着:怎么浑身都是黑乎乎的毛啊?胸前那块黑草地就算了,怎么脸上手上都是?亏得我刚才是在背面下的手,要不然正面攻击,看哪哪都是黑毛,真心下不去手。   “小美人儿不说话不要紧,待见识过彪爷我的厉害后,嘿嘿嘿……”那大汉说着,猛地举刀砍了过来。   我再一闪到他背后,一脚将他踹飞在地,然后指间用妖力凝聚起四根长针,分别甩向他的四肢的重要关节处。   “雕虫小技!”大汉喊着,一个鱼跃跳起来,浑身一震,似是要把长针逼出来。   我立马一个响指,他体内的长针全都化成了一缕黑色的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四肢全烧了个干干净净,连灰都没有剩下。   “你……”大汉这时候才知道恐惧。   “小心!”白言默忽然惊呼起来。我一回头就看到那头妖傀张牙舞爪地朝我出来,上面的一张苍老的人脸还一边尖叫着“给彪爷我拿命来”。   我躲过攻击,看看妖傀,再看看地上无声息的人,顿时想通了其中的关系,那大汉不知用什么方式把自己的一部分魂魄也给弄到了这妖傀身上。   也许失去的心脏就在这妖傀里面。   战斗很快就结束,相对于用刀,我更擅长肉搏,只是肉搏有损形象。像现在,战斗过后,我身上全是那妖傀的血。   “他是谁?你怎么在这?”我一边用法术清洁了一下身体和衣服上的血渍,一边问白言默。   “我找到她了。”白言默说道,眼神温柔地看着怀里的白狐狸。   我仔细看了看那只白狐狸,妖力被封,修为全无。“她……”我说出了一个字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好能在一起。”我最后说道,同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幸好还活着,活着真好。   “嗯。”白言默赞同地点点头。她手腕一翻,一颗金灿灿的圆珠子顿时出现在她掌心。   “这是……”我看着那颗妖丹,那是铃铛的妖丹。   “我在童彪那里找到的。”   “他就是童彪?”我指了指那满脸毛的大汉,语气惊讶地不行。然后我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那是我半个月以来明察暗访所有见过童彪的妖怪,根据他们的描述自己画出来的。虽然不太准确,但至少还是很接近的。   而且,我画像上的童彪可没这么多毛。   “你画得还不错。”白言默先是认可了我的画功,后说道:“那童彪把自己跟一头黑熊妖融合在了一起,你现在看到的是他变身之后的模样。”   难怪那么多黑毛!我恍然大悟。   “帮我把妖丹交回给铃铛吧,她在桃花涧。”   “……”白言默思考了一下后,就答应了。“那里比较安宁,没有人类打扰,我和她会在那里休养一段时间。”   我把身上的信物也给了她,道:“这个跟萧家那个符咒作用差不多,你拿着就不用担心受到这里法阵的影响了。”   刚才我看她逃得这么狼狈,只在不像是她原有的实力,所以才得出她并没有这种所谓的信物在身,也难为她在一身修为被压制的情况下还能从童彪手上逃出来。虽然里面有童彪故意戏耍的成分在,不过她也因此得以逃那么久。   “对了,这妖傀怎么回事?”未等对方说出推辞的话,我强行把东西塞给她后,便转移了话题。   白言默深知我的性子,无奈只好把那信物挂在白狐脖子上,然后才回答我的话:“这妖傀其实是童彪拿他师父制成的,他师父也把自己弄成妖不妖、人不人的,可谁想,把本事都教给童彪后,一转眼就把自己就被好徒儿炼成了妖傀。”   “……所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觉得他们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既失去了作为人的权利,也没变成妖的样子,实力也没强到哪里去,他们到底是在追求什么?   “大概是时间吧!”白言默道。   我一愣,我还以为只有我没有时间才拼命地去赚。不过,似乎也没有人会嫌自己的命长。所以对于人类而言,这是在寻求长生吗?   “人的寿命不过数十载,而妖少则百年,多则千年。若是人变成了妖,或者说拥有了妖的一切,是否就能解决人类弱小的问题,这就是童家一直以来研究的问题,也是如今螭蛇帮存在的根本问题。”   没想到当初螭蛇教的根本问题一直遗留到现在。人和妖确实不能放到一起来比较,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物种好吗?若是换做是一群人和一群狗,可能人们就不会这样拿来比较了,因为他们潜意识里觉得把人和狗放在一起比较,这不是羞辱人吗?可把对象换成了貌似比自己还厉害的妖后,人们看到的就是妖的不死,妖的法术,而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所以人会对妖产生恐惧。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事物,无论是谁都会有害怕的情绪。   我又想起元笺跟我说过的话,螭蛇教跟皇室有勾结。说不定是皇帝想活得久一些,听到这种法子可以让自己活得更长,才暗搓搓地支持吧!毕竟皇帝是真龙天子,却跟妖孽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第29章 未曾在意的细节   我讲到这里的时候,停住了继续往下说,反而是看着悬崖下的浮云出了神。这时,幼龙开始抱怨了:“诶?你怎么不说了?虽然你讲得十分平淡乏味,可我都没有说什么,所以你也不要放弃治疗嘛!”   我摸了摸它白色的龙髯,一路沿着背脊的龙鳞摸下去,笑道:“鳞片已经开始坚硬起来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了。”   幼龙龇着牙:“不要转移话题!”   “哈哈!”我笑了起来,同时回忆起后面的发生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与白言默告别后,我想起元笺说过只让我负责杀完人就可以了,如今童彪已死,时间已过半夜,安岐前往禁地已久,却没有消息传出。   元笺交给安岐的任务我并不知具体是什么,只隐约觉得与童家研究的手稿有关,兴许是为了窃走或毁掉那些手稿也说不定。有关镇妖林的禁地的传言我曾听闻过一些,其中就有一件说到那里实际上是童家多年来失败品的流放之地。   有实验者就有失败。与妖进行融合失败后幸运没死而活下来的“人”,炼制失败的妖傀,几十年来全都被童家扔进了禁地里。随着技术的成熟,失败品虽然越来越少,但是也因为这是个精密的实验,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得到的品质有优有次,次品会被淘汰,被淘汰的最后也被扔进禁地里了。如此一来,禁地空间有限,但被扔进来的却源源不断,少不了领地的纷争,最后能从厮杀下活下来的也是失败品中的优质品。偏偏,童家把最重要的手稿锁到了禁地的最深处,所有想拿到手稿的人或者是什么都得要穿过禁地,然后活着出来才行。在禁地里面待久了的那些家伙对外来的人都恨不得食其肉咽其骨,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人进去,也不知道童家的人使了什么手段,可以安然无恙地进去、放好手稿后出来?   撇开安岐是元笺的手下我可以以担心为由去看看顺便帮帮忙不说,还有另外很重要的一点,重要到我不得不犹豫是否真的要到禁地去。   当初去找龟大师算卦之际,我就请他帮忙算一下上一代妖尊、也就是夜音的生母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龟大师本不想多言,只说“时候一到你就知晓”,但碍不住我又多塞给了他一千两,他才透露一点讯息给我——童家。   又与童家有关。   铃铛的妖丹是,上一代妖尊也是。还有,我的劫也是和童家有关。   我仿佛看到了有人在策划一个局,把所有人都圈在了里面。童家在里面扮演一个角色,我是一个角色,元笺那边又是一个。还有上一代的妖尊,铃铛,夜音,螭蛇教与螭蛇帮,白言默,殷朝三皇子轩辕谦,萧清岚,郑仁涛,张潇潇,单澈,巫山,袁勇,陈幸,石头,秦守……以及那个被视为是疯子的神秘狼人帮主。   我开始按时间线来理清以上我想到的所有人和这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1、从我一回到酒楼的那天起,元笺就拿着暗杀令来找我,郑仁涛则是在此之前光顾了酒楼一个月的时间。这一天,我们发现了元笺身上的蛇形吊坠。问题:我一回来就有人找,是巧合还是人为?元笺折扇上的蛇形吊坠,是故意还是无意?   2、第一个人杀的是袁勇,地点在殷朝和西齐之间的地界。但我问的时候,元笺说过先去沙镇再与我说。说明要杀的人在沙镇或是沙镇附近,总之不会是袁勇。   我想起在陈家村时元笺曾跟我说过,遇上山贼原本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但是最后却没有按他们的计划来走,反而是我带着元笺逃了。问题:他们的计划出现了变故,不得已逃走,那么他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我想起我捏碎了马车的座椅,然后元笺开玩笑说她又得重新叫人做一辆了。我问她原因,她没回答。因为后面马车被弃,我也渐渐忘记了这个细节,现在想来,可能这辆马车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只是最后计划有变,用不上,只能丢弃。   还有就是袁勇变成了第一个杀的人,估计也是因为计划发生的变化,所以也跟着变化。   3、在天威军军营里,东虚和觉空两人应元笺之邀而来,他们见到我和元笺后说了一句话,他们说只有我能帮到元笺。我和元笺当时都表现得很疑惑,所见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后来他们避开我谈话,之后再见到时因为又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所以,他们当初到底谈了什么?   4、到了沙镇,遇到萧清岚,遇到夜音和铃铛,铃铛的妖丹被取走,可是放过了铃铛。然后要去沙镇的时候遇到了白言默,之后白言默离开,然后在镇妖林遇上,遇上后白言默就拿出了铃铛的妖丹,是在救白狐的时候顺带拿走的,但是还是被童彪发现,因为修为受到镇妖林法阵的压制,她只能不断地逃,然后遇到了我来杀童彪,顺手救下她,把信物给了她。因为这是刚才发生的事情,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事后一旦细细回忆起来,立马出来一身冷汗——她是怎么在修为压制下救下白狐而不被发现的,直到顺利逃到外面才被童彪发现?就算她走运,在童彪的戏耍追杀下,也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只有可能是她的修为其实并没有被压制。   还有很多很多细节在这一瞬间全部清晰地出现我脑海里,密密麻麻地,连成了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地将我套了进去。   我现在只清楚一件事,元笺不是那张契约纸上除了我的另外一个契约者,那个契约者另有其人,或许那个人才是策划这个局的幕后之人。   而元笺,也只不过是棋子一枚。   “谁?”我正浑身神经绷得紧紧的,突然一个陌生的气息出现在我的感知之中,我瞬间闪身过去,扬起还未收回去的爪子抓了过去。   “是我,陈幸。”嘶嘶哑哑的声音响起,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的人说道。   陈幸?我一时还未从那些细思恐极的回忆里出来,不过手上的攻击却已经先停了下来。一秒后,我才想起陈幸是谁。   我刚想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结果却听到腰间的那串铃铛中一个拼命响了起来——是我给元笺的那个千里传音铃,是它在响,元笺有危险!   我下意识要转身离开。   “龙清!”身后有人着急喊道,同时试图把我拽住。可惜最后还是没够到。因为我眼前突然一黑,身子直挺挺地往前倒了下来,与陈幸的指尖刚好擦身而过。   从倒下那刻起,到最后一点意识消失前,我只能感觉自己的时间在源源不断地从我身体流走。   没有了时间,我只能又归于混沌。   可笑我最后的念头却是不能再陪在元笺身边,说好的,事后要一起去海上楼吃大闸蟹。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第30章 消失的一年   我本以为再次醒来后眼前会是熟悉的黑暗,然而,并不是。   陌生的床、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环境,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世上哪个陌生的角落。   恢复意识的第一个举动是查看自己身上还有多少时间。一个月,不多也不少。原本我还有几十年的寿命时间的,结果却被人通过某种方式抽走了,只剩下如今这么多。   用我熟悉的方式来获得我的时间,人类可真不简单。我通过与人契约来获取时间,但是这份契约联系最后却成了我的最大弱点。在不知不觉中,本来只对我有利的契约却变成了一把双刃剑。我能用它来做什么,别人也能通过它来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但是最后的最后,对方没能把我的时间汲取完,而留了一个月的时间给我,我不觉得这是来自对方的宽宏大量,唯有一个可能,就是过程出现了意外,比如那个吞了契约的中间人濒死,以致于契约被强行终止。   到这个时候我若是还猜不出元笺就是那个吞下契约的中间人,那我还不如一直滚回混沌之境待一万年算了。我不相信这件事会是元笺做的,所以,有问题的是那个轩辕谦吗?也只有他,在我出事的时候,离元笺最近,下手也最方便了。   不过还好,元笺似乎还活着,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   我得赶紧去找她。   待体力恢复得七七八八后,我直接离开了这间茅草屋,留意了一秒这里还是镇妖林,猜想或许是陈幸救了我,但在上空转了几圈,没看到有人,便感应了一下元笺现在的位置,用平生最大速度飞过去。   周围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快速掠过我的身边,我心下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昏迷了好长时间,因为我记得我们来到西齐时天气还是比较热的,但是如今却好像快到秋末了,街上的人们都多穿上了一件衣服。   最后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到了西齐的王城——上戎。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金碧辉煌的宫殿,我不禁疑惑起来:元笺怎么会在皇宫里?但转念一想,元笺当时受了重伤,到了濒死的程度,想要救命,所需的药材定是珍贵又难寻,而最好的大夫和药材都在皇宫里,被送到皇宫里救助也是可能的。   我很感激那个救了元笺的人,因为他让元笺活了下来,不过一想到元笺的伤……愤怒、愧疚、懊悔一系列情绪顿时涌上了心头。想起她曾经问过我的关于契约的问题,我就知道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中间人若是濒死,契约则会强行终止”,那天的情景在历历在目,我丝毫不怀疑她为了救我而伤了自己。   可是元笺,你有没有想过,我没有了你,我还留在这世上做什么?   所有设计算计我的、伤我所爱之人的,都将承受我的怒火。   进入皇宫时天色已晚,我一路直奔元笺所在,待来到一个充满她气息的宫殿之前,我才慢下脚步,有空看看周围环境——   到处挂着写着大喜的红灯笼,一连串过去,明晃晃地刺着我的眼睛,连大门前的柱子上也贴着两张字迹龙飞凤舞的对联。   这是……有人成亲吗?   我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可能她在隔壁,但是、但是我怎么在那扇紧闭的房门里听到了她的声音?满眼的红瞬间变成了漫天的火焰,灼痛着我的眼。   我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一见到那个正准备跟她喝合卺酒的黄衣男人,便冲过去抓起他的肩膀狠狠地摔出了门外。   这一突变发生的事情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可不管他们,摔了那个男人之后,心下解气不少,因为这一摔我可是用足了力道,不摔断他几根骨头才怪;但回头见元笺手里还拿着那杯酒,刚消下去没多少的气蹭蹭蹭又窜了上来,夺过来摔碎在了地上,然后又狠狠地踩了几脚才罢休。   我拉着元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确定她现在的身体只是有一点虚弱,并无什么大碍后,才紧紧地抱着她,闷闷地说道:“瑾睿,你怎么可以跟别人成亲?你怎么能狠心丢下我?”   怀中柔软的身体僵了僵,下意识抱住了我,可没多久我却听她叹道:“清儿,你走吧,莫要再回来了。”   我迷茫地抬头看着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元笺还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了盔甲整齐碰撞的声音。不用说,定是那些禁卫军来了。   她下意识推了推我的肩膀,我不放,强硬地抱着她化为一阵风逃了出去——普通人终究是普通人,敌不过妖。我终究顺利地带她逃出了皇城,来到了城外。   然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对我说:“清儿,放弃吧!我如今已经是西齐王的人了……”   “没喝合卺酒,礼就不算全;礼不成,你就不是!”   “清儿,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是西齐王救了我,如果当日没有遇到正在微服私访的他,我也活不到今日……”   “他救了你我很感激,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以身相许的理由。你若与他成了亲,那置我于何地?”我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我今日好不容易才从昏迷中醒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来找你,结果却发现你要和别人成亲了,你叫我怎么办?”   我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眼角不断有湿热的液体流出,但不管我怎么拼命压抑住,不断在心里默念自己要冷静,可还是无法冷静下来。而无法冷静下来的后果就是身体遵循本能,化为了原型。   “吼——”一声龙啸划破黑夜,一头身体如半个城池一般大小的黑龙顿时出现在王城外。哪怕此刻的我离地上的元笺有几十米远,我却可以清晰地从她那有些慌乱和惊惧的黑眸里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一双赤红色的竖瞳,披满身体表面的黑色鳞片不断开合,显现出里面暗红色光芒的火焰。一双瘦骨嶙峋的长翼一张开,便遮住半边天。   这一猝不及防的变身,让我刚刚烧得发热的脑子稍稍冷静了下来。无视从王城里出动的几万军兵,我只要稍稍扇动一下翅膀就能把他们弄得人仰马翻,滚出十几米外远——只要他们不作死地靠近上来。   我低下头,想凑近她,却在看到她条件反射般后退了小半步后硬生生止在了半空。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原型,我这副凶狠的模样,是个人都会觉得害怕,所以她会害怕也是应该的……我如此安慰自己道。   尽管如此,但得知心上人害怕自己,我不免感到失落和难过。我觉得自己应该给她些时间来适应,而不该去逼她。   或许我应该先去弄清在我昏迷时都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会跟西齐王成亲。我那么喜欢她,她亦如此,怎么可能会抛下我?这定是她某个计划中的一部分,她不会真的嫁给其他人的,绝对不会,或者,她是被迫的,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我把这个想法反复念叨了十几次,终于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若真的是她的计划一部分,那我今晚的举动是不是破坏了她的计划?会造成什么后果吗?我开始担心起来,但却不后悔。反正人已经打了,婚礼已经破坏了,只要她还安全,只要她还在我身边,什么魑魅魍魉都得滚一边去。   以前我仗着自己的实力强悍,加上行踪不定,什么算计放到我面前都不值一提,也因为这些算计对我都没什么实际伤害,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会对我造成比较大一点麻烦而已,只要花点时间就能解决,所以我一直都是放而任之的态度。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这次算计却是大胆地从我的契约入手,对我的时间下手。若不是这次契约出现了意外之外的事,我的时间兴许会被人抽完,一点也不剩,而我,也会回到混沌之境里,待个几万年才能出来。可以说,我和元笺之间的感情是期间最大的变数了。   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即使她不说,我也知道那日伤了她的是我留给她的黑刀,黑刀是用我身上的逆鳞打造而成,与我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刀身上染上了谁的血,我又怎么不知?因为黑刀是我特意留下来保护她的,以她的意志为主,无论如何是不会伤害她,可最后却是黑刀插进了她的胸口,除了她,又有谁能做到?   她到死还是念着我的。   我对不住她的喜欢,我太自以为是了。 第31章 桃殀   “咴儿咴儿——”城门外传来急促的马嘶鸣声,同时一声粗狂的声音响道:“妖龙!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我闻声望去,只见那军队中整齐地举起几列明晃晃的火把,士兵们都往旁边退了开去,留出中间一条宽敞的大道来。大道那头,是一辆由两匹骏马拉来的囚车。   而车里是我熟悉的两个人。   铃铛和夜音。   她们怎么会在这?   我昏迷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脑中千思万绪,理不清、剪还乱。   囚车很快驶到最前面,然后分别从两旁各出来了七八位持着红缨枪的士兵,纷纷把武器对着囚车里的人。   “妖龙!你可还记得她们?”之前喊声让我束手就擒的那个身穿黄金甲的中年男子骑着白马喊道。他拔剑指着囚车继续说道:“若是你不想她们有事,就立刻变回人形,乖乖束手就擒。你掳掠陛下妃子一事,相信陛下会宽宏大量处理的。”   说得好听,以为我发现不了正在偷偷包围我的几十个除妖师吗?我若一旦变回人形,等待我的一定是除妖师的锁妖链。还有什么陛下会宽宏大量?我毁他成亲夜,断他肋骨,危及他性命,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我?况且,我是妖,而西齐,可是从来就容不下妖的。   元笺冷静下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囚车上的人,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身体下意识往后踉跄了几步,仿佛随时就要倒下。我心里虽然想着事情,可还是分了神留意这边,见她快要跌倒,赶紧把头凑过去,抵在她背后。   “唐亲王,不是说好我嫁给你们陛下,你们就要放人吗?”还没触碰到,元笺就厉声质问道。   我一听,心里大喜,果然是有苦衷的,瞬间脑补了对方拿人质来威胁她,而她刚从鬼门关回来又遭遇了这事,身边又没有能帮上忙的人,实在是苦了她了!   想到这,我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倍不止。我暗暗发誓,既然我回来了,那么所有麻烦事都由我来解决。   这时,元笺的后背已经抵上了我的皮肤。她身体像是受到惊吓一样一颤,我立刻绷紧神经不敢动,连她回过头看的时候都不敢眨眼,只是紧张地盯着她。我看她松了口气,还伸手摸了摸了我,我立即激动起来,却不得不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大喘气,因为她就在我鼻腔前面,我怕我呼吸一大,就会把她掀翻。现在的她的身体实在是太瘦弱了。   我见她适应了我的妖身后,便大着胆子在她脑海里传音道:“瑾睿,我回来了,把事情都交给我,好吗?”   “我太没用了,所有事情都让你扛,我明明可以早点察觉真相的,却自以为是地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轻松解决,非要发生了意外才重视起来……”我忏悔道,“瑾睿,你可以不原谅我,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清儿——”她打断了我,叹道,“这不单是你的错,我亦有错。我若是把全部真相都告诉你,而不是想着只靠自己来解决,也许就不会有今天了。”   她温柔地抚上我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竖瞳,轻声问道:“清儿,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原谅原谅,怎么能不原谅呢?元笺的话让我又惊又喜,我恨不得仰天长啸,表达我内心的兴奋,但现在明显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尤其是在对方拿着人质的性命威胁我们的情况下,我们俩还能如此深情地说说心里话,实在不妥。不过,从另外的角度看,这也说明真实情况并不危急,他们的威胁对我没什么用。   “瑾睿,相信我么?”   “我信!”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用妖术在她身上施了个隔音结界,然后下一秒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龙啸。当一种声音尖锐刺耳到某种程度,只要是没聋的普通人和兽一听到这种声音,脑子里就像塞了一个马蜂窝一样瞬间耳鸣,意志不坚强的人还会产生幻觉,甚至会陷入昏迷。而意志坚韧的人则很快就能恢复并保持清醒的神志,只是暂时失去了听觉。   而我利用的就是他们恢复过来的这点时间差。   我不确定他们有多少意志坚韧之辈,但是我既然这样做了,就表明这点时间是足够的。   我拍打着双翼,掠过他们的头顶,因为口里含着元笺,所以我用的是前爪抓起那辆囚车,随后龙尾狠狠地拍打了一下地面,也不管这一下死伤了多少人,只扭着身体旋转,急速升空,然后飞离西齐。   我把她们带回了桃花涧。   然而元笺身上属于人类的气息在刚入桃花涧之际就被妖怪们察觉了出来。一时间,我的小院子外面多了许多熟悉或陌生的妖怪气息。   “龙清,你违反了桃花涧的规定!”不多时,一雷霆般的声音在院子上方炸起,同时显现出来的是与之不相符的娇小身形。来人是桃花涧的主人,她曾经是桃花涧里的一颗桃花树,但是在某一次里,某只大妖渡劫时被引来的天雷劈到,之后便化了形,拜了上一任桃花涧主人为师。   桃殀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元笺,道:“人类不允许被带进这里,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事态紧急,我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外,此举乃是迫不得己。”我化为人身,拱手向桃殀请罪道,“她如今昏迷不醒,并不知道来过桃花涧。且铃铛、夜音身负重伤,需地方静养,恳求桃主人许我一刻钟时间,待我安排好她们后,便会立即带人离开。”   “听闻桃主人新设下的阵法还缺一个阵眼,若桃主人不嫌弃我的残躯,我愿以此身填阵眼。”   “可。”桃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挥袖离开了。   我把重伤的铃铛和夜音分别放到寒灵冰床上静养。寒灵冰床乃是天地间的一至宝灵物,有提高修为、稳固培元的功效。铃铛和夜音两人虽然看起来血迹斑斑,一副伤势颇重的模样,但其实这些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最主要的还是内里,被那些除妖师的符咒伤到了,几乎损失了一大半修为,没有几百年的时间是恢复不回来的。   我叹了口气,想不明白我昏迷了这一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肯定的是,这与那除妖盟和螭蛇帮以及那轩辕谦脱不了干系。   如今最重要的是先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32章 真相   “白言默……”我在心里轻念着这个名字,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沉默寡言的好友,如今正独自在夜色下闷头喝酒,而她的脚下歪歪扭扭地倒了不下十个酒坛子。   曾经,不管什么时候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即便是在最狼狈的时候,她身上也看不出丝毫的凌乱。然而现在,这头狼妖却像是狼族首领之争里战败的一方,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躲到某个角落里独自舔伤,一身的颓废气息。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白言默对不住你。”   我看着她,没有着急地切入正题,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只狐妖呢?她不在吗?”   白言默愣了愣,似是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回答了我。“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她说道。   “你不是救了她吗?”我愕然,有些同情她这么多年的寻找,到头来却依旧留不住人家。然而一想到这白眼狼骗了我,那点同情瞬间没了,心里暗骂她活该。   “嗯,我是救了她,可人要走我能怎么办?这年头早就不流行‘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   这思想觉悟还是挺高的,客套完后,我开始直入正题。   “你跟童家什么关系?或者说,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我并不知道其中有童家的参与。当时我刚到西齐的时候,有人找到了我,他拿小狐的消息来跟我做交易,只要我把跟你关系好的人和妖都交代出来,他们就告诉我小狐的下落。”   白言默见我开始了正事,神色不由得松了口气。因为她心存愧疚,所以回答的也特别详细。   “开始时我是不信的,可后来他们给我一样事物,那是小狐的一条尾巴,上面的血液还未凝固,就像是刚砍下来不久……”   “所以你就说了?然后童家的人直接去了酒楼伤了铃铛还取走她的内丹!”我气愤地提高了声音。我虽知那狐狸在她心里的位置,可还是气不过她与那些人私下做了这样的交易还不告诉我。   “……我也是去救小狐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那颗妖丹才知道是童家在背后搞鬼。之后受你所托把内丹还给铃铛后不久,又听闻元笺出了事,而你不知所踪……我们在镇妖林找了三个月都未曾找到你。”   “那元笺呢?”我问,“元笺又是怎么出事的?还有夜音,她不是在闭关吗?怎么出来了……”   我迫不及待地把所有问题都问了出来,太多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了,可我只剩下了一个月时间。   “元笺……我们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西齐皇帝手里,被予以救治。大家都说她是在那晚上遇刺,被贼人重伤,幸而得西齐王出手相助,才保下一命。但其实不是,她原本就是自己了断的,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贼人……你和她之间有过契约对吧,她就是契约上的那个中间人,她身上本来就有十年寿命是给你的;而另外一个契约者就是轩辕谦,也是螭蛇帮的帮主,一头半妖狼人。”   “轩辕谦通过某个上古阵法把你的契约逆转,而元笺作为与契约有直接关系的媒介,通过媒介,把你的时间转移到了他身上。而元笺的反抗,终究还是成功了……中间人性命垂危,契约被迫中止。”   “轩辕谦用秘法保住了元笺一命,并将她交与西齐王做人质,换取西齐王的支持,不到半年便做了殷朝的皇帝。”   “轩辕谦的生母你应该认识,那头雪狼妖,曾经与你做过契约交易,用她仅剩的寿命,几乎覆灭了整个雪狼族。”   我沉默,随着白言默的话语,我埋藏在心底的回忆也渐渐浮现出来。那是上一次的契约任务了,当时确实有这么一位面露疯狂之色的女人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说她愿意用她的全部寿命来杀掉族里所有侮蔑羞辱她的狼妖。   “你真是个疯子!”我当时很震惊地这么跟她说道。不过到最后我还是答应了这笔交易,因为我快没有时间了。若是这笔交易完成,我能得到几百年的寿命。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轩辕谦要如此针对我了。至于为什么当年那雪狼妖的孩子会变成殷朝的三皇子,同时还是西齐螭蛇帮的帮主,这其中的故事我一点也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我只清楚,所有违背契约内容的不管人还是妖,都要付出代价。更何况,这契约是命神为我创造的保命符,所有妄想用它来伤害我的都必将受到惩罚。   “至于夜音……我也不清楚她是从哪得来的消息,我得到消息时,她已经被除妖盟的人抓住了,若不是萧清岚一直在从中周旋……”白言默顿了顿,没说下去,但谁都知道下面未说出口的内容是什么。   “后来铃铛去救她,但是也被抓了起来。元笺为了她们,答应做西齐王妃,条件是要放了她们。”   “龙清,你可知她如今已活不过一个月了……一年前她为了救你,用了你的逆鳞黑刀自伤,你的刀你自个儿明白——黑刀之下无活人,有的只是亡魂。你想想她活到现在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白言默的话一次又一次地萦绕在我耳边,可我又怎么不知道?因我身上的特殊性,我对时间特别地敏感,谁活了多久、还能活多久,我心里都有个大概。   我知道她活不过一个月了,可那又怎么样?我的时间也只剩下一个月而已,我早已决定在死后与她一同长眠于地下。   回到院子里后,我远远就看到元笺只身一人,披着件单衣站在一棵老槐树下,似乎在沉思。   “怎么出来了?”我从背后轻轻抱着她,咬着她的耳朵问道。   元笺怕痒地偏了偏脑袋,任由我抱着。我把铃铛和夜音救回来、如今在桃花涧里养伤一事与她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我和桃殀之间的对话。她认真听着,没有说话。   “若是还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说与我听,我们一起解决,我不想你还为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费心。”我道,“至于轩辕谦那厮……就让他再得意一阵,如今,我只恨不得能随时随地挂在你身上。”   我冷冷说着,若不是元笺如今和我一样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现在恨不得奔去殷朝皇宫将他碎尸万段。   最后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只想好好和她待在一起。只是前提是没有人拿烦心事来威胁我们。 第33章 死亡   因为之前约好了要一起去吃遍天下美食,我们在那个院落休息了三天后便去了海上楼,把里面的海鲜尝了一遍。   元笺把每一碟菜都动了一点,便停筷不吃了,剩下的都进了我的肚子,而元笺则是在一旁宠溺地看着我,不停地布菜给我。   我们晚上还去坐船看了海景,自己亲手钓鱼上来,一边看岸上升起的孔明灯,一边动手做烤鱼吃。待西齐的官兵得到消息追来后,我才不紧不慢地带着她飞上天空,穿梭在云层里,看天际边那一抹火红缓缓升起,又从另一边降落。   这样宁静安详的日子让人心神向往,可惜并不长,尤其是到最后元笺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管我怎么绞尽脑汁逗她、给她惊喜,但我感觉她总是无法投入其中。   直到有一天她跟我说,她想回去看看。   她的要求我又怎么能拒绝?当下二话不说,我就带着她边游玩边前往殷朝。在我私心下,我们在路上又磨了五天才来到殷朝的王城。其实我还想再磨蹭久一点的,但是元笺面上虽然不显,依旧是顺着我的心意陪我游山玩水,可我知道她心里的纠结和着急。于是,第五天晚上,我们回到了殷朝的王城,趁着夜色的掩盖去了一趟忠信候府。   元笺的养父元仲天就是殷朝的忠信候。在上一任皇帝刚继位的时候,殷朝和西齐的关系还不想如今那么缓和,战争时有发生。而元仲天就是靠着这战争来的军功一步步升到今天的忠信候,成为权倾朝野的存在。   然而,当我们抵达侯府的时候,却发现它早已换了个主人——早在半年前,皇上给忠信候赐了块封地,但这块封地离王城有几万里远,相当于另一个意义上的流放了。   我把打探到的消息汇报给元笺听。她听后叹道:“这样也好,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就无需再担心哪一天天子的怒气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了。”   “看来他还是遵守了承诺。”元笺顿了顿,又说道。   “谁?”我眯起眼睛,直觉这个人不会是好人。但能让忠信候离开京城,这个人在朝中的势力应该很大吧!   “曾经的三皇子,如今的陛下。”   “轩辕谦!”我早该料到是他。   “嗯,你也清楚,历来每一任皇帝的继任都伴随着腥风血雨。生在帝王家,谁都可能成为那个位置的牺牲品。原本,老皇帝早就立下了皇储,由大皇子做下一任皇帝。但大皇子性子软弱,很快在与二皇子的斗争中败下风,更是被废黜了太子身份。我父亲……嗯……忠信候其实是二皇子那边的人,二皇子的野心不小,为人有谋略,按理说不是冲动易怒之人,但不知为何受到小人蛊惑,竟行了刺杀之事,欲行逼宫……”   我想起刚与元笺见面那天,在酒楼里听说书人说起的,很快与她话里所说的对上了号。没想到皇帝被刺杀一事竟然是真的,但最后应该没有成功,因为没多久又传出二皇子在那场宫变里死了。所以这就便宜了三皇子吗?   “二皇子逼宫一事,忠信候也有参与策划,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行动中去,但若是有心人顺藤摸瓜的话还是能找到。——你知道,谋反之罪是要诛九族的。”说到这,元笺面露疲惫地揉了揉头部两边的穴位。   “所以那轩辕谦就拿这事来威胁你吗?”我气愤喊道,同时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事情都过去了。”元笺安慰我道,“若不是如此,我们又怎么能相遇呢?”   “清儿,遇到你,我很开心。”她贴着我的脸颊如此说道。   我们在这里又待了一会儿,看到这府邸从侯府变成了驸马府,而这所谓的驸马竟然是郑仁涛的时候,要不是元笺拦着我说算了,我早就挽起袖子冲上去揍他一顿了。   说好的喜欢铃铛呢?还有和张潇潇之间的爱恨纠缠呢?结果一转眼就娶了公主当了驸马!果然男人的心都是易变的。   “他原本就是三皇子派来的人,单澈也是。如果单澈没死的话,估计现在也是身居高位的人了。”元笺十分平静地说道。   我有点琢磨不透她的想法了,难道发生过的事情就这么放下了吗?我疑惑地问道:“瑾睿,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报仇吗?”   “仇是报不完的,报完旧仇又来新仇,那要报到什么时候?更何况,当初伤害过我的,如今不都已经得到了报应了吗?”   我一脸迷茫地看着她,不懂。   “你看,抛弃我的父皇,按理说如今正当壮年,但却死了,估计是三皇子下的手。而且,我觉得,此三皇子非彼三皇子,真正的三皇子也许早就死了也说不定。依照现在轩辕谦那半妖和螭蛇帮帮主的身份,以及忍辱负重到现在才知晓他的多重身份,也许真的能够偷天换柱。对于父皇而言,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却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再者——”元笺故意停顿了一下,笑道,“你不是说过任何一个违背契约规则内容的人都会受到契约的反噬吗?我作为契约的中间人,应该在契约的保护范围内吧!若是有人对我下手,你觉得他能逃得掉反噬吗?”   不知为何,我听到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想哭。   我似乎感觉到我的左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跳动,难受得紧!   “你就不怕连我也受到反噬吗?”我压抑着心中的难受,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问道。当初若不是我……元笺也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她明明还有很长的寿命!   “怕……怎么不怕?”元笺笑得有些凄凉,“你离开那天,我想了很多,甚至连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恐怕我们再也见不了。我只能去赌那唯一的希望。还好,我们都活下来了。”   “清儿,我曾经也想过要复仇,可是付出的代价太大。明明只是我一个人的报复而已,但却让无数无辜的人为我买了单;明明我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人……”   “我此一生不求别的,只愿我所爱之人能平安快乐地活下去,仅此而已。”   我抱着失声痛哭的元笺,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她,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她说的话——她以前有做过什么复仇的事情吗?我有点疑惑。看着她如今情绪不稳定的样子,我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专心安抚起她来。   我们在京城待了两天,元笺带着我把她儿时的美好回忆都逛过一遍后,在某个清晨,我像往常一样去亲吻她的脸颊,唤她醒来,然而,她再也没醒过来。 第34章 完结   我浑浑噩噩地跪在灵堂前,挂在墙上那个大大的“靈”字在我眼里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龟老贼在我耳边曾说过什么“……前世祸,今生应……”,我努力地想听清他在说什么,直觉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明明那和尚就在我面前,我能看到他的嘴在一张一合,但吐出的话语却听起来离我那么远!远得我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我的脑子里全是一帮和尚诵经的声音。   从早上到晚上,从黄昏到黎明,我跪了整整三天,但我并不知道自己跪了那么久,我以为只跪了三个时辰而已。这是后来白言默来找我的时候告诉我的。   铃铛和夜音也来了。她们身上的伤还没好。   跟她们一同来的还有一个黑衣黑发的女人。据说是妖尊,也就是夜音亲生的娘。   我现在没有心情去想为什么妖尊会在这,我只知道时间到了。龟老贼在我走之前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们的缘分还未结束,这才是刚刚开始!”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时间细想。我以最快速度来到殷朝王城,在御书房找到了轩辕谦。此刻的轩辕谦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两鬓斑白,俨然一副老年的模样。   看他这模样,最多只能再活几年而已了。   他对于我的到来没有感觉到丝毫意外,反而很高兴似的。   “终于要来了吗?”他兴奋道,仿佛松了口气。“拿走吧,朕的命。”   疯子!我默默评价道。   轩辕谦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我带走了,我并不想这么痛快就了结了他,所以我把丢进了绞肉机里。锋利的刀刃卖力滚动着,碾压着,搅碎着……一系列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中,没有惊恐的喊叫声,只有疯狂的笑声。   真是疯子!我吐出一团黑炎,连同绞肉机和血肉一同烧毁了。接着,身形一闪,来到了驸马府,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掐住了一个男人的脖子。   “你怎么知道是我?”这个男人有着一双不同于普通人的绿色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嘶哑着声音问道。   “直觉。”我道,“你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样。”   “咳咳——看来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郑仁涛说着,随及身体出现了一系列的变化,不仅脸上生出了浓密的白毛,一头黑发也变得雪白起来,体形也变得高大强壮了许多。   这才是真正的半妖狼人的形态。   与死去的轩辕谦一样,他身上也表现出了老年应有的模样。这两个人,或者说是妖,原本就是同一个个体。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把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分了开来,也就是所谓的元神出窍、夺舍。这种方法只有魂魄强大的人或者妖才能做到,而我怎么也不清楚为什么只有几十年道行的半妖也能做到。   杀了郑仁涛后,天也快亮了。我松了口气,从未感到这么累过。而我现在只剩下了四个时辰的时间。回到龟老贼的寺庙,告别众人后,我卷起她的棺材来到了桃花涧,抱着她一同做了桃殀的阵眼,为桃花涧撑起了护山大阵。   其实我很敬佩元笺,因为她一生都在为守护他人平安而努力。她用心守护了忠信候一家,守护我,守护了铃铛和夜音。而我,空有一身力量,结果谁也拯救不了。   但事实是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吗?总自以为自己是个英雄,结果最后连狗熊都不如。   时间耗尽后,我眼一花,灵魂再次回到了混沌之境中。面对眼前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我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事后被人关进了小黑屋,被罚思过。   事实也正是如此,我在深刻反省自己的所有行为。最后一个字,蠢;三个字,太蠢了!   若是真的向龟老贼所说,我们的缘分才只是刚开始,我希望等我再次从这混沌之境中出来的时候,她遇到的,是蜕变之后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就到这里吧,有空或许会写写其他人视角的番外,总之这部分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